第九章 镜子(中)

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莫铭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那张笑脸依旧在每面镜子中浮现，像幽灵般紧贴着他。终于，他停下脚步，拖着疲惫的身体，低垂着头，希望能等到救援。恐惧感如潮水般涌来，可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这样。

没过多久，转角处的苏琴匆忙找了过来。“呼，总算找到你了，真是累死我了。”她喘着气，上下打量了一番四周，“你跑得挺深啊，我记得这里应该是第一百二十一层。”莫铭一脸茫然：“什么一百二十一层？这不还是二楼吗？”苏琴耸了耸肩：“算了，先带你出去吧。”她转过身，慢条斯理地解开缠在眼上的绷带，露出一对玻璃似的透明瞳孔，随后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深渊.四层」。”

黑暗从她为中心迅速扩散，吞噬了所有的光芒，走廊陷入彻底的漆黑。墙壁剧烈摇晃起来，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尖叫与镜面破碎的“咔嚓”声，哪怕什么也看不见，莫铭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痛苦。尖叫声持续了很久，最终随着最后一声镜片破裂戛然而止。当光明重新洒落时，原本光滑的镜面上布满裂痕，鲜血从中溢出，宛如细密的网，接着整个空间轰然崩塌，化为虚无。

“这就解决了？”莫铭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自语。苏琴轻轻晃了晃他，示意事情还没结束。他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的双眼上。“你的眼睛……”苏琴随意地擦掉眼角渗出的血泪，“哦，没什么，正常现象。”说完，她又麻利地绑好绷带，拉着莫铭飞奔起来。

“前辈，我们要去哪儿啊？别跑那么快啊！”莫铭努力跟上她的步伐，气喘吁吁地抱怨。

一个急转弯后，两人停了下来。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视线尽头，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踉跄着走了出来，他抱着受伤的手臂，伤痕遍布全身。毫无疑问，这就是刚才困住他们的罪种。苏琴松开莫铭，抽出腰间的手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子弹穿过胸膛，留下一个深邃的血洞，但偏了一点，并未致命。那人闷哼一声，再也站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他的脸被一张白色面具遮住，看不清表情。就在苏琴准备再次瞄准时，莫铭拦住了她。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试图用剑挑开对方的面具，想知道罪种的真实面目。

那人抬起手挡住，随后缓缓摘下面具。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平凡到极点的脸，眼神清澈而疲惫，就像任何一个每天朝九晚五奔波的普通上班族一样。“怎么样，意外吗？这就是你们正在对付的罪种啊，哈哈哈。”他吃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盖子的瞬间，一股难以名状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虽然会失去意识，但无所谓了，不是吗？”他将瓶子里的东西倒入口中，苏睛见状立刻开枪爆头，可为时已晚——融合已完成，一切都徒劳无功。

片刻之后，那人缓缓站起，额头的伤口眨眼愈合，原本清亮的双眸变得猩红，神情冷漠，周身散发着A级罪种的强大气息。莫铭忍不住问：“他刚才是吃了什么？”苏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然而，林涣却告诉他，这是林涣他的肉块，大约有手指大小。

还未等二人细想，对方已率先发动能力——

“「镜像空间.幻境」。”

周围的环境再次变为镜面世界，不同的是，这一次对方并未逃走，而是衣冠楚楚地站在他们面前，身上的血迹消失殆尽，白色的西装一尘不染。他轻松地捡起地面的面具，慢悠悠地扣在脸上。随着他的动作，空间急速扩张，狭长的走廊变成了巨大的立方体，镜面边界反射出众人的影子。

苏琴意识到局势棘手，打算速战速决，利用「深渊」属性克制「镜像空间」。她扯下绷带，眼角开始渗出鲜血，领域逐渐展开时，对面的男人却嗤笑了一声：“不管你的「深渊」开放到第几层，对我现在的「镜像空间」都没有意义，放弃吧。”

那嚣张的语气让人联想到林涣，可此刻的苏琴顾不上这些。莫铭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赶紧转身查看，只见她正擦拭嘴角的血迹，勉强挤出一句：“没事，只是副作用。”这是所有领域系罪业者的通病，领域崩溃时，施术者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反噬。真正让她担忧的是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毕竟她只是一名普通的二等审判官，这也是她第一次面对A级罪种。

“放弃吧，挣扎是没有意义的。”男人懒洋洋地说道，话音未落，他突然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喉咙，仿佛身体内部正在进行某种不可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