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镜子(下)

他姓周，叫星回，在十二月出生。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这个洁白的精神世界里，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踩在地面还是漂浮于空中。一阵微风拂过，他抬起手感受空气的流动，内心却出奇地平静。他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这样的轻松他已经许久未曾体会。“现在应该是中午了吧，爸妈他们吃了吗？吃的又是什么呢？”他的思绪慢慢飘远，忽然意识到外面那个被他吞下的肉块或许正操控着自己的身体，与那些“天平”的人战斗。“所以，我现在是死了吗？”他问自己。他清楚地知道没有，但身体已经被占据，这和死又有什么区别？“或许我再也不会醒来了吧。”

成为罪种之前，他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32岁，有老婆和可爱的女儿。然而几年前那场车祸夺走了他所有的幸福——女儿去世，妻子至今还躺在医院，巨额医药费维持着她的生命。那天晚上，承受不住打击的他站在26楼天台，喝得烂醉，准备一跃而下。但他没死，而是捡回一条命，成了罪种。后来，他加入组织，为他们卖命，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仅此而已。“不行，我还不能死。”想到父母、妻子和死去的女儿，他是全家的顶梁柱，他不能倒下。

缓缓睁开双眼，他已经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眼睛恢复了正常。“有趣，这都能醒过来，意志力不错啊。”林涣摸着下巴说道。感受到自己重新活过来的周星回扫视了一下战场，快速熟悉了自己的新能力，随后向苏琴出手了。“等我回来。”他在心里默念。

莫铭只看见一个身影从眼前掠过，来不及反应，身旁的苏琴已经被掐住脖子举了起来，动弹不得，脸色变得惨白。他提剑迅速挥斩，却怎么也砍不到对方，剑身直接穿过了周星回的身体。再次挥剑时，面前忽然生成了一面镜子，镜中倒映着他握剑的身影，不料那剑竟随着莫铭的动作破镜而出，两把“墓志铭”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是怎么回事？”林涣站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解释：“这与他的能力有关。由于肉块的强化，他的能力提升，可以通过镜子投射出实体，就像现在这样。而刚才砍不中，是因为他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虚影，大概也是肉块的作用。”当莫铭焦头烂额之际，苏琴先挺不住了，眼一翻，晕了过去。周星回随手将她扔在地上，接着朝莫铭走去，手中用罪力凝聚出一根长约六十厘米的棱镜，两端尖端泛着寒光，让莫铭不由得连连后退，直到退至墙角，再无路可退。此时，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恐惧来源——那是对未知的恐惧。周星回高举棱镜，正要刺下，整个人却忽然僵住，棱镜脱手而出，肢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受到了某种反抗。

周星回的意识逐渐模糊，在精神世界中，他看见父母坐在餐桌旁，妻子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可爱的女儿正招呼他吃饭。这一幕宛如照片般定格，却被装进相框后开始渐渐变暗，支离破碎。看着这一切，他再也忍不住：“不行！绝对不行！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再次睁眼，他的肢体和关节全部归位，又一次夺回了主控权。他抓住莫铭的脸，狠狠拍在墙上，力道之大使空间都产生了裂缝。接着，他用一根棱镜刺入莫铭的心脏，莫铭彻底不动了。周星回转过头，准备解决掉苏琴，刚走出几步，却突然回头，瞳孔一震——“死而复生”的莫铭身上那根刺自行脱落，和他的身体一起落在地上。莫铭活动了下脖子，感叹着自由的美好，随后瞥了周星回一眼，虽然只是一瞬，却让周星回感到死亡的预兆。“什么鬼东西，怎么突然又活过来，连伤也全都愈合了？”周星回心中满是不可置信。

“喂，小鬼。”莫铭喊了他一声，周星回呆愣在原地，此刻逃跑的念头也消失了，仿佛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逃脱一样。“你似乎挺擅长施展幻术，但你的幻术还是太低级了。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幻术。”莫铭轻蔑地看着他，嘴角微扬，然后发动能力，直接撑破了这个空间。

几分钟后，周星回倒在地上，胸口被掏出了一个大洞。他十分自然地挖出心脏吞了下去，感到力量月归，心情莫名舒畅。察觉到莫铭即将醒来，他解除了控制。

不久，莫铭从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坐在走廊冰冷的地面上。苏琴也已经醒来，正低声与格林联络，随后抬头简短地告诉他任务已经结束。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莫铭的目光忽然被地上的一串散落照片吸引。他弯腰拾起，目光落在其中一张全家福上——照片中，一个笑容温和的男人赫然映入眼帘，而那人正是此刻已毙命的罪种。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迅速将照片塞进口袋，转身快步追了出去。寒意却自心底悄然蔓延，仿佛一粒疑问的种子深埋其中，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