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幻·镜(中)

田岸缓缓回过头，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物，但他依旧冷静地拔出了插在胸口的碎片，鲜血随即从嘴角溢了出来。“果然是S级啊，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还剩31秒。”经过刚才的一番思索，他推测敌人的能力大概是改变空间内光线的折射，从而在视觉上混淆认知。而他的能力则是操控重力——接触面压力越大，摩擦力也越大，这是初中就学过的常识。正因如此，对方的罪灵速度会在短时间内减缓。不过，对方显然不清楚他何时会发动能力，所以田岸可以根据这一点判断攻击的真假。现在的局势对他非常不利，封闭的领域让格林的子弹无法触及，因此他必须再坚持这31秒，并且尽量破坏哪怕只是领域的一小块角落，那样就足够让格林锁定目标位置。

对方再次发起攻击，巨龙化作数道虚影袭来。他迅速增强那个方向的重力，其中一个虚影明显出现了停顿。真假立辨。那罪种似乎意识到自己被识破了，微微抬起头，动作间透着一丝冷漠。

还有24秒。避开这一轮攻势后，田岸将手中的刀收回，接着拔出另一柄刀。两把刀外形相似，却有着本质的不同。“好了，拿着吧。我们根据你的能力定制了一套罪骸，这把刀几乎完全不受重力影响，以免使用时不便；而另一把初始质量接近2000万吨，能不断叠加，不过你得减轻重力才能用得动。”这是当时研究员对他说的话。他将那刀插入地面，随后发动能力，将重力均匀分布在整片领域。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棱镜落下的声音，左前方！他即刻倾斜重力，试图限制目标的行动。然而，下一瞬，他后脑勺遭到猛烈撞击，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飞了出去。幸好及时抓住了地上的刀，借其阻力稳住身形，否则他此刻恐怕已经撞上了墙壁。他回头望去，身后空无一人。他咬碎提前藏在嘴里的胶囊，药物开始发挥作用，带来止痛效果。“还是什么都察觉不到吗？下一次攻击应该马上就来了吧……还有23秒，怎么办？”

在敌人的领域中，田岸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对方似乎已不屑于用罪灵攻击了。再挨一下，他就死定了。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视野受阻，且无法请求支援，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领域。如果无法施展出更高强度的领域对抗，那就只能凭借强大的破坏力定点突破。

想到这里，他决定孤注一掷，开始将罪力汇聚到手中的刀上。重力的本质是地球的万有引力，或许他可以增大某个物体自内向外的引力，通过巨大的引力使物质向内坍塌，进而制造微型黑洞。他曾尝试过，但全都以失败告终。

然而，敌人的下一轮攻击已然到来。他来不及反应，就被击中面部，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尖锐的物体瞬间刺穿了他周身布置的罪力防护，大脑嗡鸣作响，双眼一片模糊，他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就结束了吗？”田岸听见那人开了口，这是目前为止那罪种说的第一句话。随即，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他心中有了预感——今天，他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血液汩汩地从眼窝流出，慢慢地染红了地面。他像具尸体般倒在地上，意识异常清醒，却无法动弹。脑中闪过一些人生的片段，那些记忆如同幻灯片般掠过时，他忽然感到一道刺眼的白光刺激了他的眼睛……

印象中，父亲总是不苟言笑，对兄弟俩一直板着脸，仿佛随时会发怒。他从小就很怕父亲。母亲走得早，死于一场瘟疫，家里的生计便全靠父亲维持。那些年，父亲整天不着家，外出做工。可没几年，父亲也病倒了。临终前，父亲把他叫到床边，父子俩沉默对视良久，直到最后一刻，那个苍老的男人握住了他的手，只留下一句话：“照顾好弟弟。”然后睁着眼去世了。

他还记得刚入职时遇到的一位同组的老前辈，四十多岁，秃头，单身汉一个，整天爱讲些年轻时的事，“想当年，我头发还挺飘逸，在学校里追我的女生……”他对这个前辈没什么好感，觉得他唠叨得很。不过，那人偶尔说些靠谱的话，“死也不能解除能力，不然就白死了，听懂没！？”

如今，他成了小组组长，也开始带新人。耗费了许久的时间，他终于明白了父亲临终时的那个眼神，那是责任，一种至死也要践行的责任。

……罪种走到田岸身旁，由于田岸的能力尚未解除，他必须将自身转为镜像状态才能行动。此刻，他解除了镜像化，抬手准备处决田岸。

就在这时，奄奄一息的田岸忽然竭尽全力抬起手，食指向上指去。与此同时，重力瞬间逆转，他手中的刀猛然收归负数。那罪种顿时失去平衡，浮在半空。“还有1秒……”

下一秒，目标身上骤然绽放出血红色的鲜花。而田岸站了起来，身体已然恢复。他扯下脸上的花枝，右掌中心凝聚出了一枚微小却耀眼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