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腥甜的铁锈味混合着腐烂内脏的恶臭，如同凝固的胶质，死死糊住了口鼻。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灼烧着气管，刺痛着肺叶。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窒息中沉浮，如同坠入墨玉髓的深海，被万吨重压碾碎。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在死寂中炸开！粘稠冰冷的液体瞬间包裹了全身！不是水！是血！浓稠得如同融化沥青的污秽血池！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如同活物般缓慢搏动的粘滞感！无数细小的、尚未完全腐败的碎肉块和骨渣随着身体的沉入而翻涌上来，如同蛆虫般贴在裸露的皮肤上！
“呜——咕噜噜……”苏砚残存的意识被这极致的污秽与窒息强行唤醒！身体本能地剧烈挣扎！四肢在粘稠的血浆中徒劳地划动，每一次动作都激起更加浓烈的腥臭气泡！冰冷的血水疯狂灌入口鼻，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和腐败气息直冲脑髓！肺部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镜瞳爆裂后残留的混乱感知被这极致的污秽刺激得再次沸腾！无数破碎的亵渎符号和扭曲的哀嚎人脸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现！
挣扎！徒劳的挣扎！身体在粘稠的血浆中越陷越深！冰冷的血水如同亿万只贪婪的蛞蝓，吸附在皮肤上，试图钻入毛孔！意识被窒息和污秽双重绞杀，迅速滑向彻底崩溃的边缘！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万分之一秒——
嗡！
一股微弱、冰冷、带着绝对解析意志的“视线”，如同沉入冰海深处的探照灯，毫无征兆地从他意识核心那片被彻底撕裂、陷入死寂的熔金废墟深处——强行点亮！
镜瞳！那被打碎、被剥离、被湮灭的存在核心！在濒临彻底消亡的绝境中，被这污秽血池蕴含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污秽神性本源强行刺激！如同被投入强酸熔炉的残破镜片，在毁灭的瞬间，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应激！
嗡——！！！
一道无形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在苏砚意识海中炸开！不再是痛苦！是濒死器官榨干最后一丝潜能、将感知推至绝对极限的冰冷洞察！
视野！感知！被强行穿透粘稠污血的阻隔！
他“看”清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天然形成的血池！这是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人工开凿的祭坛！
池壁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非石非玉、冰冷死寂的暗灰色材质，如同被冻结了亿万年的骨灰压缩而成！池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扭曲盘绕、流淌着暗红色微光的亵渎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它们在缓慢地蠕动、搏动，如同亿万条活着的、吸食着池中污血的蛭虫！池底深不可测，唯有最深处隐约透出一点令人心悸的、如同巨大心脏搏动般的暗红光芒！
而他自己！正悬浮在这巨大血池的核心区域！距离池壁尚有数米！粘稠的血浆包裹着他，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能量丝线正从池壁的符文中延伸出来，如同亿万根贪婪的吸血口器，正试图刺入他的皮肤、钻入他的血管、舔舐他的骨髓！更恐怖的是，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那混杂着镜瞳破碎后残留的灰烬气息、被焰璃净火短暂灼烧过的血液——正被这血池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力疯狂抽离！如同被投入祭坛的活祭品！
祭品！血祭！千面之母的祭坛！
嗡！！！
镜瞳最后的洞察力如同回光返照的恒星，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它穿透了污秽的血浆，穿透了蠕动的符文，瞬间锁定了血池正上方！
那里！悬浮着一个身影！
是那个黑衣人！穿着立领黑大衣，如同夜色凝聚的雕塑！他悬浮在血池上方数米处，双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带着掌控万物韵律的姿态在胸前虚抱。他的脚下，粘稠的血池表面诡异地平静如镜，清晰地倒映着他悬空的身影！他的目光冰冷无波，如同俯视着培养皿中微生物的造物主，穿透污秽的血水，精准地落在苏砚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他右眼被敷贴覆盖的位置！
“容器……钥匙……”一个冰冷低沉、如同墓穴深处刮过的阴风般的声音，穿透粘稠的血水，清晰地送入苏砚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你的血，是唤醒这‘尘渊之锁’……最后的‘尘’。”
尘渊之锁？最后的尘？
镜瞳的洞察力在巨大的信息冲击下疯狂运转！无数碎片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黑衣人脚下那平静如镜的血池倒影！池壁符文深处那点搏动的暗红核心！黑衣人虚抱双手的姿态！以及……这整个血池祭坛散发出的、与之前尸骸图腾柱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污秽、更加接近本源的神性气息！
这里是……血鉴古宅真正的核心！千面之母教团埋藏在这座城市地底最深处的、沟通污秽神国的真正“门扉”！而黑衣人……是守门人！是试图用他的血，完成最后一步开启仪式的钥匙！
“呃啊——！”苏砚的意识在巨大的恐惧和镜瞳超负荷运转的双重冲击下发出无声的嘶吼！身体在血池中剧烈抽搐！他感觉到自己血液流失的速度骤然加快！皮肤下传来无数细针刺入的冰冷痛楚！那些暗红的能量丝线正在突破他皮肤表层的微弱抵抗！
不！不能成为钥匙！不能打开这扇门！
镜瞳最后的洞察力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毒蛇，猛地回缩！不再向外探索！而是疯狂地、不顾一切地聚焦于自身！聚焦于自己体内那正在被疯狂抽离的、混杂着灰烬气息的血液！聚焦于那被污秽神性侵蚀、濒临彻底溶解的灵魂碎片！
给我……一个……存在的点！
一个……能对抗这吞噬的点！
嗡——！！！
镜瞳深处，那被强行点燃的洞察之光骤然坍缩！如同恒星塌陷成黑洞！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隔绝意志的灰烬气息，以他自身为唯一核心，猛地向内爆发！
镜界——开！
不再是应激的感知！是濒死前的本能反击！是镜瞳碎片在污秽神性本源压迫下，被强行激发的、最原始的防御机制！
嗡——！！！
以苏砚沉浮的血池位置为中心，一个直径不足三米的、绝对浑圆的银灰色空间涟漪，瞬间在粘稠的血浆中撑开！
不再是之前石厅中一闪即逝的灰烬光晕！这一次，是空间层面的强行切割与隔绝！
涟漪所及之处，粘稠的污血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瞬间与外界庞大的血池主体分离！那无数刺向他身体的暗红能量丝线如同撞上了绝对光滑的镜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被强行弹开、扭曲、甚至被涟漪边缘无形的切割力瞬间斩断！断口处流淌出粘稠的暗红液体！
一个绝对独立、直径三米的银灰色浑圆空间！如同一个巨大的、悬浮在污秽血海中的透明水泡！将苏砚包裹其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污秽神性侵蚀和血液抽取！
镜界！万象镜界！镜瞳最本源的防御能力雏形！在绝境中被强行激活！
“嗯？”悬浮于血池之上的黑衣人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一丝讶异的鼻音。他那双深不见底、如同浓缩宇宙暗云的瞳孔微微收缩，冰冷的目光穿透下方被隔绝的银灰色镜界水泡，落在其中剧烈喘息、身体因过度消耗而不断痉挛的苏砚身上。
“镜界？”黑衣人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如同发现实验皿中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突变体。“强行切割现实相位……以自身为锚点构筑的微型亚空间壁垒？倒是……小瞧了这‘容器’的韧性。”他虚抱的双手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指尖流淌出更加凝练的暗红能量丝线，如同操控提线木偶的丝弦，无声地缠绕向下方那个银灰色的镜界水泡。
“可惜……雏形而已。在这‘尘渊血池’里，你的‘镜’，不过是困住你自己的……另一层棺椁。”他冰冷的话语如同宣判。
嗡！
缠绕而上的暗红能量丝线并未直接攻击镜界壁垒，而是如同活物般附着在银灰色空间涟漪的表面！丝线尖端亮起更加刺目的暗红光芒！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污秽、更加接近神之本源的侵蚀力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探针，狠狠刺向镜界壁垒！
嗤嗤嗤——！！！
银灰色的镜界壁垒表面瞬间荡漾起剧烈的涟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无数细密的裂纹以能量丝线刺入点为中心，闪电般蔓延开来！镜界内部，苏砚猛地喷出一口黑紫色的淤血！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剧烈地向后弓起！镜界壁垒是他自身存在核心的延伸！每一次攻击都如同直接轰击在他濒临破碎的灵魂上！刚刚构筑的防御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呃——！”剧痛和灵魂撕裂感让苏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镜瞳最后的洞察力在疯狂闪烁！他“看”到镜界壁垒上飞速蔓延的裂纹！“看”到黑衣人冰冷无情的目光！“看”到血池深处那点搏动的暗红核心正随着他的挣扎而加速跳动！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给我……力量！挡住它！挡住这污秽！
镜瞳的碎片在灵魂深处疯狂尖啸！本能驱使着他调动一切可调动的力量！体内残存的、混杂着灰烬气息的血液在污秽神性的刺激下疯狂奔涌！那被镜界隔绝、暂时无法被血池抽取的血液，此刻成了他唯一能调动的“燃料”！
嗡！！！
苏砚猛地抬起那只沾满自身污血的手！不再是无意识的痉挛！而是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决绝！手掌狠狠拍在身前剧烈震荡的镜界壁垒内壁上！
噗！
温热的、粘稠的、带着灰烬气息的血液瞬间涂抹在银灰色的空间涟漪之上！
就在血液接触镜界壁垒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空间共鸣轰然爆发！整个镜界壁垒剧烈地震荡、扭曲！银灰色的光芒疯狂闪烁！壁垒表面那些被暗红能量丝线刺入的裂纹处，沾染的污血仿佛被激活！血液中的灰烬粒子瞬间沸腾、燃烧！化作无数细微却无比坚韧的灰色光丝，如同亿万条拥有生命的锁链，猛地缠绕、绞杀向那些刺入的暗红能量丝线！
滋滋滋——！！！
暗红与灰烬的能量在镜界壁垒表面疯狂对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镜界壁垒的崩解速度被强行延缓！但灰烬光丝的数量和力量，显然远逊于黑衣人操控的污秽神力！它们如同扑火的飞蛾，在疯狂消耗中迅速黯淡、崩解！镜界壁垒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碎裂！
“垂死挣扎。”黑衣人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他指尖操控的暗红能量丝线光芒更盛！更多的丝线如同毒蛇般缠绕而上！镜界壁垒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密集！
苏砚的身体在镜界内部剧烈抽搐！每一次能量对撞都如同重锤砸在他的灵魂核心！鲜血从七窍中疯狂涌出！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吹胀到极限的气球，下一秒就要彻底炸开！镜瞳的碎片在哀鸣！灰烬的力量在枯竭！镜界……撑不住了！
就在镜界壁垒即将彻底崩碎、暗红能量丝线即将刺入他身体的瞬间！
镜瞳最后的洞察力，在绝望的深渊中，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点”！
不是来自外界！不是来自敌人！
来自——镜界壁垒本身！
在他手掌拍击、涂抹污血的位置！那银灰色的空间涟漪深处！一个极其微小、如同宇宙奇点般的空间锚点！那是镜界构筑时，镜瞳本能锚定自身存在、连接现实空间的唯一基点！此刻，在污血和灰烬力量的刺激下，这个基点如同被投入火种的干柴，骤然变得清晰无比！
给我……连上它！把它的力量……拉进来！
苏砚的意识在剧痛中发出最后的咆哮！那只拍在镜界壁垒上的手，五指猛地张开！如同绝望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意志！所有残存的力量！镜瞳最后的光！灰烬最后的余烬！全部灌注到指尖！狠狠刺向那个在壁垒深处闪烁的、微小的空间锚点！
噗嗤——！！！
指尖仿佛刺破了某种无形的薄膜！一股冰冷、浩瀚、带着绝对空间法则力量的洪流，如同被打开的泄洪闸门，顺着指尖刺入的通道，疯狂涌入镜界壁垒！涌入他濒临破碎的身体！
嗡——！！！
整个镜界壁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银光！原本濒临破碎的壁垒瞬间凝固、加厚！表面蔓延的裂纹如同被冰封般停滞！那些缠绕其上的暗红能量丝线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晶，发出凄厉的溶解声，瞬间被暴涨的银灰色空间力量强行切断、湮灭！
镜界壁垒——被强行加固！范围甚至向外膨胀了半米！
“什么？！”黑衣人悬浮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晃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下方那个骤然稳固、银光暴涨的镜界水泡！以及水泡中心，那个浑身浴血、却单手刺入空间壁垒、如同在汲取虚空力量的苏砚！他指尖刺入壁垒的位置，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深邃的、仿佛通往无尽虚空的涟漪！
“强行抽取……相位夹层能量？！”黑衣人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冰冷，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镜瞳……竟能锚定到‘尘渊’之外的相位断层？！不可能！除非……”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砚指尖刺入壁垒的位置，那圈深邃的空间涟漪深处，仿佛看到了某种令他极度忌惮的东西！
镜界内部，苏砚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要被涌入的空间力量撑爆！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镜瞳的碎片却在这狂暴力量的冲刷下，如同被淬炼的钢铁，发出尖锐的嗡鸣！一种全新的、冰冷而锐利的感知正在强行构建！镜界壁垒不再仅仅是防御，更像是一个被他短暂掌控的、独立的空间节点！
他猛地抬头！被血污覆盖的左眼透过银灰色的镜界壁垒，死死盯住上方悬浮的黑衣人！涣散的瞳孔深处，第一次燃起一丝冰冷的、如同破碎镜面反射寒光的——杀意！
血池祭坛边缘，一处被巨大、锈蚀铁链锁死的石质平台。
焰璃的身体被数道手腕粗细、刻满亵渎符文的暗红金属锁链死死捆缚在冰冷的石台上。锁链深深嵌入她琉璃质皮肤下的肌肉，勒出深可见骨的凹痕，凝固的金红色神血混合着污秽的粘液在伤口边缘凝结。她的赤红长发如同被血水浸泡过的海草，凌乱地散落在冰冷的石面。那张曾经燃烧着神怒火焰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熔金色的瞳孔黯淡无光，如同熄灭的星辰，只剩下眼睑微微颤动，显示着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迹象。
石台下方，正是那巨大污秽的血池。浓稠的血气混合着污秽神性的低语，如同无形的触手，不断侵蚀着她残破的躯壳和濒临熄灭的神性核心。每一次血池深处传来的能量波动，都让她身体无意识地微微痉挛，锁链发出沉闷的刮擦声。
突然！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锐利的空间波动，如同无形的利刃，猛地从下方血池深处爆发！穿透粘稠的血气，狠狠刺入焰璃残存的感知！
这股力量……陌生！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冰冷！死寂！如同亿万载死灭星辰的尘埃！但在这尘埃深处，却又蕴含着一种强行撕裂空间、锚定存在的绝对锐利意志！
是……镜瞳？！
焰璃那紧闭的眼睑猛地一颤！黯淡的熔金瞳孔深处，如同被投入火星的余烬，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
轰——！！！
血池深处爆发出更加剧烈的能量冲突！污秽神性的咆哮与那股冰冷锐利的空间力量疯狂对撞！整个祭坛空间都在剧烈震荡！束缚焰璃的锁链被震得嗡嗡作响！
就在这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焰璃那被锁链死死压制的、沾满自身神血与污秽粘液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指尖下方冰冷的石台上，一滴混合着金红神血与灰烬污迹的粘稠液体，被这细微的抽搐震落。
滴答。
血滴坠入下方翻涌的污秽血池，悄无声息地融入那片暗红。
而在那滴血融入的瞬间，焰璃那黯淡的熔金瞳孔深处，仿佛倒映出了血池深处某个被银灰色镜界包裹的、浴血挣扎的身影。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扯了一下。
像是在笑。
又像是在无声地……磨砺着早已断裂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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