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凄厉的防空警报如同濒死巨兽的哀嚎，撕裂了北郊死寂的夜空。声音尖锐、急促、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从废弃污水处理站锈蚀的钢铁骨架方向，如同无形的瘟疫，疯狂地朝着更远处沉睡的城市核心区蔓延开去。警报声波撞上冰冷的混凝土森林，激起一片片短暂亮起又迅速熄灭的灯火涟漪，如同受惊萤火虫的垂死挣扎。
冷轩站在指挥车巨大的舷窗前，灰蓝色的瞳孔如同冻结的西伯利亚冰湖，倒映着窗外那片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吞噬天幕的污秽之潮。
暗红。
那不再是云，而是活着的、粘稠蠕动的污秽之血。它从北郊低空铅灰色云层的边缘翻涌而出，如同宇宙巨兽被撕裂的腹腔中倾泻而出的腐烂内脏，带着亵渎的低语和毁灭的意志，翻滚着、扩散着、贪婪地吞噬着每一寸未被污染的天空。暗红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强酸腐蚀，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微弱嘶鸣。光线被扭曲、吸收，世界被涂抹上一层令人作呕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油亮光泽。废弃污水处理站那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沉淀池轮廓，在这片蠕动暗红的映衬下，渺小得如同风暴海啸前即将被碾碎的贝壳。
“盘古！血潮前锋抵达地表关联坐标倒计时！”冷轩的声音冰冷如合金刮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绝对的命令意志。
“血潮前锋接触地表临界点——3秒…2秒…1秒…”盘古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却如同敲响的丧钟。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冲天的火光！
只有一片粘稠的、暗红色的“雨幕”，如同被无形巨手从天空倾倒而下，精准地覆盖了以废弃污水处理站为中心、半径近三公里的扇形区域！
那不是雨滴！是污秽神性与空间碎片混合而成的、足以溶解现实法则的腐化血雨！
暗红的雨点无声地落下。接触地面的瞬间，没有水花溅起。沥青路面如同被投入浓硫酸的蜡块，瞬间软化、塌陷、冒出刺鼻的、混合着硫磺和腐烂内脏气味的浓密白烟！白烟迅速弥漫，所过之处，路边的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化为飞灰！锈蚀的金属围栏如同被加速了亿万倍的时光侵蚀，表面瞬间爬满深红色的锈蚀瘤块，然后如同酥脆的饼干般无声碎裂、坍塌！更远处，一栋孤零零矗立在旷野边缘、早已废弃多年的红砖小楼，被暗红血雨淋湿的墙面瞬间变得如同腐烂的肉块般松软，砖缝中渗出粘稠的黑红色液体，整栋建筑如同融化的蜡烛般缓缓向内瘫软、垮塌！没有巨大的声响，只有砖石在强腐蚀下碎裂、溶解的细微噼啪声，混合着更加浓郁的、令人窒息的恶臭！
这仅仅是开始！
暗红的血雨落在地面，并未渗入泥土，反而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菌毯，迅速在地表蔓延、堆积、增厚！暗红色的“地毯”以污水处理站为中心，如同活物的菌落般疯狂向外扩张！所过之处，一切物质都在被同化、被腐蚀、被分解！大地在呻吟！空间在扭曲！这片区域正被强行拖入一个由污秽神性构筑的、不断扩张的腐烂地狱！
“警告！侦测到高浓度污秽神性侵蚀！地表物质结构崩解加速！威胁模式转换——活体腐化领域扩张！扩张速度…每秒47米！仍在加速！”盘古的警报声在指挥车内炸响，屏幕上代表血潮污染区域的暗红色标记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正以恐怖的速度晕染开地图的网格！
“盘古！启动‘归墟之触’深层探针！锁定血潮核心能量源！分析中和可能性！”冷轩的指令如同冰锥。
“探针启动…警告！探针信号遭遇强神性干扰及相位碎片乱流！信号衰减率99.8%！无法建立有效链接！中和方案推演失败！”盘古的回应冰冷而绝望。
“该死！”冷轩的拳头再次砸在控制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灰蓝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疯狂扩张的暗红区域，又猛地转向窗外那片正不断压向更远处城市灯火的污秽天幕。她的目光扫过指挥车内巨大的能量储备读数表——代表全域相位护盾的能量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下跌！护盾表面不断亮起代表局部过载融毁的刺目红光！
“盘古！计算血潮突破当前护盾时间！计算其抵达城市核心区时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根据当前扩张速度及护盾能量衰减速率…血潮前锋预计在4分17秒后突破相位护盾！抵达城市核心区（东三环）时间…预计在9分48秒后！”盘古的电子音如同最后的判决书。
9分48秒！
冷轩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灰蓝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屏幕上那疯狂跳动的倒计时数字，以及窗外那片正缓缓吞噬星空的污秽暗红。她的手，无意识地按在了腰间一个从未启用过的、烙印着“Ω”符号的黑色金属匣上。指尖冰凉。
“夫子…”她侧过头，声音低沉。
陈夫子依旧站在舷窗前，负手而立。窗外翻涌的暗红天幕在他温润的眼眸中投下深沉的阴影。他没有看冷轩，也没有看屏幕上的倒计时，目光仿佛穿透了污秽的血云，投向了更遥远、更不可知的虚空深处。他缓缓抬起一只手，用枯瘦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舷窗冰冷的玻璃，指向那片正被暗红血雨覆盖、如同地狱绘卷般缓缓溶解的污水处理站废墟方向。
“看那里。”他的声音苍老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穿透力。
冷轩的目光瞬间聚焦！
在盘古的监控屏幕上，那片代表高浓度污秽神性侵蚀、正疯狂扩张的暗红区域中心——废弃污水处理站的核心沉淀池位置——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污秽能量乱流彻底淹没的异常信号点，正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萤火虫，顽强地闪烁着！
那信号极其微弱，波段特征混乱不堪，混杂着镜瞳破碎后的熵值残留、净火湮灭后的余烬波动、以及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死寂灰烬气息！它如同污秽血海中一枚即将被彻底溶解的奇异碎片，在盘古的扫描图谱上拉出一道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异常轨迹！
“那是……”冷轩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镜瞳……和净火的……残留交汇点？！”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盘古！放大！能量溯源！给我锁定那个信号！”
“信号源能量特征极度紊乱…无法精确定位…正在尝试逆向追踪能量逸散路径…”盘古的运算核心疯狂运转，屏幕上代表那个微弱信号的光点周围瞬间被无数复杂的能量流线包裹、分析！“警告！侦测到高强度‘烬渊相位污染’残留！特征码强匹配——镜瞳核心崩解残留物！侦测到伴生‘净火法则湮灭’特征余波！坐标锁定失败！信号源疑似处于…相位夹层褶皱区！空间坐标…无法解析！”
烬渊相位污染？！镜瞳崩解残留？！净火湮灭余波？！
这三个词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冷轩的意识深处！那个被强行推入相位夹层的“钥匙”……苏砚？！还有焰璃？！他们在血鉴核心的最终爆发……竟然在污秽血潮爆发的中心点……留下了如此诡异的能量烙印？！
“烬渊的污染……和净火的湮灭……在血潮核心交汇？”陈夫子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沉重，“……这血潮……怕是不止是千面之母的脓血那么简单了……”他微微侧头，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落在冷轩那张因震惊而略显僵硬的侧脸上。“盘古，重新评估血潮威胁模型。加入‘烬渊相位污染’及‘净火湮灭法则残留’变量因子。”
“指令接收…重新建模中…”盘古的电子音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仿佛运算逻辑遭遇了无法理解的悖论。“警告！加入新变量后…血潮污染扩散模型发生未知畸变！腐化领域扩张速度…下降？！预测抵达城市核心区时间…延迟至…17分36秒？！”
下降？！延迟？！
冷轩猛地转头看向屏幕！代表血潮扩张边缘的暗红色标记，那原本如同野火燎原般疯狂推进的锋线，此刻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被无形力量拉扯般的迟滞！虽然仍在扩张，但速度明显放缓！如同奔腾的污血洪流中，被投入了某种难以溶解的、冰冷的“杂质”！
“是那个交汇点！”冷轩瞬间反应过来！“烬渊污染和净火湮灭残留的法则冲突……在干扰血潮的纯粹污秽神性？！在拖慢它的扩张速度？！”
“不是干扰。”陈夫子缓缓摇头，温润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精芒，像是看到了某种古老预言的应验，又像是目睹了无法挽回的灾难序曲。“是……‘毒’。”他抬起枯瘦的手指，隔空点向屏幕上那个微弱却顽强的异常信号点。“烬渊的死寂……和净火的焚灭……在污秽神性的温床里……种下了一颗无法预测的……‘毒种’。”
他的目光穿透指挥车的装甲，投向那片正被暗红吞噬的腐烂大地，投向那信号点可能存在的、污秽血海深处的相位褶皱。
“这血潮……已经不是千面之母能完全控制的东西了。”陈夫子的声音低沉得如同穿过墓穴的风，“它现在……是一锅被投入了异种剧毒的……沸腾脓血。”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呜——！！！
远方城市核心区的方向，更加密集、更加凄厉的防空警报声，如同亿万冤魂的集体哀嚎，骤然撕裂了夜空！声音不再是预警！而是彻底的、绝望的死亡宣告！
指挥车内巨大的主屏幕上，原本代表城市防御系统的绿色网格图层，在血潮扩张锋线触及城市边缘警戒圈的瞬间——如同被泼上了浓硫酸的电路板——大片大片地熄灭、崩溃！取而代之的，是疯狂闪烁的、代表“基础设施瘫痪”、“通讯中断”、“能量节点过载熔毁”的刺目血红色警报标记！如同瘟疫般在城市虚拟地图上蔓延！
更远处，城市天际线边缘，几栋高耸的摩天大楼轮廓，在暗红天幕的映衬下，如同被泼上了浓稠的墨汁。大楼表面的玻璃幕墙不再反射灯火，而是如同融化的黑蜡般扭曲、流淌！楼体内部隐约透出的应急灯光，在污秽的侵蚀下迅速黯淡、熄灭！如同巨兽垂死前最后熄灭的眼眸！
血潮的腐化领域，如同活体的癌变组织，正沿着城市边缘的脉络，贪婪地、不可阻挡地——向内侵蚀！
“盘古！启动‘焚城’协议预备指令！授权码——九垓·终焉！”冷轩的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豫！灰蓝色的瞳孔如同淬火的寒冰，倒映着屏幕上那片正被污秽暗红吞噬的城市虚影，以及那个在血潮核心深处顽强闪烁的、如同毒种般的微弱信号点。
焚城！同归于尽的最终指令！
“指令接收！焚城协议预备指令启动！核心湮灭矩阵预热中…倒计时锁定…待最终确认…”盘古冰冷的电子音在警报的尖啸中回荡。
陈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窗外，那片翻涌的暗红，正缓缓压向城市最后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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