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在井边处理尸体时被太子撞见。
>她镇定自若,谎称在埋心爱的鹦鹉。
>太子冷笑不信,正要命人搜查时,一名暗卫现身耳语。
>“殿下,军械案关键账本昨夜失窃,现场留有您的私印痕迹。”
>太子脸色骤变,顾不上深究匆匆离去。
>太子妃松口气,却见暗卫悄然递来一枚染血的私印。
>“娘娘,这是从尸体怀中发现的,属下已替换了证物。”
>她认出暗卫是曾救过自己的玄影。
>次日太子突然召见,赐她一杯“补药”。
>“爱妃昨日受惊,此药安神。”
>她心知是毒酒,却含笑饮尽。
>回宫后立刻催吐,发现药丸内藏半枚解药。
>玄影的声音从梁上传来:“另一半解药,需用军械案真相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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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惨白,冰冷地泼洒在御花园东角那口废弃的古井周围,把每一块青砖都照得阴森发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土腥气,混杂着井底深处飘上来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水汽。苏璃站在井沿边,青石板的冰凉透过薄薄的绣鞋直刺脚心,背上却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着中衣。她垂在宽大宫装袖袍里的手,指节捏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试图压住那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
脚步声,沉稳、规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由远及近,踩碎了死寂的夜,每一步都像踏在苏璃紧绷的心弦上。金线密织的蟠龙纹靴尖终于刺入她低垂的视线,停在距离她裙裾不到三尺的地方。
“爱妃,”萧景琰的声音响起,如同这井水一般寒凉,听不出半分情绪,“更深露重,独自在此,所为何事?”
苏璃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腐朽气味的空气刺入肺腑,反而奇异地让她剧烈的心跳稍稍平复。她抬起脸,月光清晰地映出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眼尾泛着恰到好处的红,唇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微微侧身,露出井沿旁那一片新翻动过的泥土,一个小巧的紫檀木匣半掩其中,匣子一角露出几片色彩鲜艳的羽毛。
“殿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强忍的哽咽,如同风中颤动的蛛丝,“是…是翠羽…它…它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就…”她顿了顿,仿佛悲痛得难以继续,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深处翻涌的惊涛,“臣妾心里难受,不忍它曝尸荒野,又怕下人粗手粗脚,便…便想着悄悄葬了它在这僻静处…也好全了它陪伴臣妾一场的情分。”她微微侧身,露出井沿旁那一片新翻动过的泥土,一个小巧的紫檀木匣半掩其中,匣子一角露出几片色彩鲜艳的羽毛。
萧景琰的目光,锐利如淬了寒冰的刀锋,缓慢地扫过那片新土,扫过那华丽的鸟匣,最终定格在苏璃脸上。月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紧绷着。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嘲弄与审视。
“一只鸟?”他轻哼一声,那声音比夜风更冷,“值得太子妃亲自掘土掩埋?”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枷锁,沉沉压在苏璃肩头,几乎让她窒息。“爱妃这份‘悲悯’,孤今日才算真正见识了。”他微微抬手,宽大的袖袍在夜风中拂动,阴影笼罩下来,“来人——”
那命令即将出口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本身,无声无息地自假山嶙峋的暗影中滑出,突兀地落在萧景琰身侧。来人一身玄色劲装,身形挺拔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收敛感,仿佛连月光都刻意避开了他的轮廓,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深影。他迅速屈膝,凑近萧景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紧迫。
“殿下,军械库甲字三号秘档…昨夜失窃。”玄影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片刮过,“现场清理时发现…一枚印记,形制特殊,与您私库中那枚‘潜蛟’印的印泥痕迹…吻合。”
萧景琰脸上的冷笑瞬间冻结。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猛地一缩,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刹那凝聚,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原本微微抬起、准备下令搜查的手,僵在了半空。方才还紧紧锁在苏璃身上的审视目光,骤然抽离,投向无尽的、危机四伏的黑暗深处,脸色在惨白的月光下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只余一片骇人的铁青。
军械案…账本…私印痕迹!这几个字眼如同淬毒的尖针,狠狠刺穿了他强自维持的镇定。这绝非巧合!有人设局,而且精准地打在了他的七寸之上!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跪地的玄影,那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与暴怒。玄影却只是深深低着头,姿态恭谨,不露半分端倪。
时间仿佛凝固了。废弃的井台边,只剩下夜风穿过枯枝发出的呜咽。萧景琰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死死盯了苏璃一眼,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未消的浓重疑云,有被强行打断的不甘,更有被更大危机攫住的滔天怒火。最终,那巨大的、关乎储位的威胁压倒了一切。
“哼!”他重重一拂袖,带起的风扑在苏璃脸上,冰冷刺骨。再未多看她一眼,也顾不上那新翻的泥土和鸟匣,萧景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东宫的方向疾行而去,玄色的身影迅速被浓重的夜色吞没,只有那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御花园里回荡,越来越远,敲打着苏璃摇摇欲坠的神经。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宫墙的拐角,苏璃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井沿石壁,指尖触到的粗糙和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四肢百骸都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
就在她心神稍定,准备离开这个凶险之地时,方才随太子一同离去的那个玄色身影,竟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无声无息,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片阴影里。
玄影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恭敬姿态,只是迅速而隐蔽地伸出手。一枚冰冷的硬物被塞入苏璃虚软的手心。那东西不大,却异常沉重,带着一种黏腻的触感,边缘似乎还有些微硌手的棱角。
苏璃下意识地低头摊开手掌。
月光冷冷地照在那枚印纽上。盘踞的蛟龙狰狞毕现,张牙舞爪,每一片鳞甲都雕刻得无比清晰,正是萧景琰从不离身、象征着隐秘权柄的“潜蛟”私印!只是此刻,那玄铁铸造的蛟龙身上,沾满了暗红近黑、已然半凝固的血污,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触目惊心!
她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几乎要将那冰冷的、染血的凶器捏碎。是那个被抛入井中的倒霉鬼!这印,竟是从他怀里搜出来的!这就是太子不惜亲临也要寻找的、足以致命的证据!
“娘娘,”玄影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却清晰地送入她耳中,“井中所得,已污损不堪。属下斗胆,已将御书房案上那枚无瑕的‘潜蛟’印,替换了此物。”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殿下此刻心系军械库,一时应不会察觉印鉴有异。”
苏璃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眼前人低垂的面容。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小半边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绷紧。这轮廓…这沉稳如山岳、却又能在危机中给予一线生机的声音…
记忆的碎片瞬间拼凑!
冷宫偏殿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大火,浓烟滚滚,烈焰舔舐着腐朽的梁柱,灼热的气浪几乎将她吞噬。就在她绝望地蜷缩在角落,意识即将被浓烟夺去时,一道玄色身影撞破摇摇欲坠的窗棂,裹挟着冰冷的夜风冲入火海。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那人的动作迅捷而精准,避开砸落的燃烧物,冲过肆虐的火舌…混乱中,她曾瞥见那人下颌绷紧的线条,和此刻月光下的轮廓,一模一样!
是他!那个曾从火海中将她救出的神秘侍卫!他竟然就是太子身边最隐秘的刀锋——玄影!
震惊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过全身,让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玄影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只是在她认出他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随即身形一晃,再次无声地融入假山投下的浓重暗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枚冰冷黏腻、沾满血污的私印,沉甸甸地躺在苏璃汗湿的掌心,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一夜惊魂未定,那枚染血的“潜蛟”印如同烧红的炭块,被苏璃深藏在妆匣最隐秘的夹层里,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黏腻的触感和浓重的血腥气。窗外天色刚刚透出鱼肚白,带着一丝清冷的灰蓝,太子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那尖细而毫无温度的嗓音,就穿透了晨曦的寂静,在东宫太子妃的殿门外响起。
“太子妃娘娘,殿下请您即刻前往承恩殿。”
苏璃的心猛地一沉。昨夜井边的惊魂甫定,玄影带来的震撼尚未平复,这突如其来的召见,绝无好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情绪,对着铜镜仔细整理好鬓角一丝不乱的发髻,确保脸上昨夜残留的苍白已被脂粉妥帖掩盖,只留下温婉得体的仪容,才起身随李德全而去。
承恩殿内,龙涎香的气息浓郁得有些沉闷。萧景琰一身明黄常服,端坐在书案之后,正提笔批阅着什么。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聚的阴郁。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直到苏璃依礼跪拜。
“臣妾参见殿下。”
萧景琰这才搁下笔,抬起眼。他的目光落在苏璃身上,看似平静,深处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暗流,混合着审视、试探,还有一丝冰冷的、令人心悸的玩味。
“爱妃平身。”他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与他此刻的眼神形成了诡异的反差。“昨日在御花园受了惊吓,又为一只鸟儿哀伤过度,想必心神损耗不小。”他朝侍立一旁的李德全抬了抬下巴。
李德全立刻躬身,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描金漆盘上前。盘中放着一只玲珑剔透的白玉酒杯,杯中盛着半杯色泽深红、粘稠如血的液体,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甜腻中夹杂着淡淡苦涩的药味。那颜色,红得妖异,红得刺眼。
“这是孤特意命太医院院正为你调配的‘七宝安神汤’,”萧景琰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同情人间的絮语,目光却牢牢锁着苏璃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最是滋养心神,安魂定魄。爱妃体弱,需好好补养才是。”
殿内死寂一片。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龙涎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都清晰可闻。侍立在旁的宫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李德全捧着漆盘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苏璃的目光落在那杯深红的“补药”上。那刺目的红,像极了昨夜印纽上凝固的血!那甜腻中隐伏的苦涩气息,更像毒蛇的信子,无声地舔舐着她的神经。什么安神汤?这分明是催命符!是太子对她昨夜行踪的最终裁决!他疑心未消,这杯毒酒,就是一次赤裸裸的试探和处决——要么喝下证明“清白”,要么抗命,坐实心虚!
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冰冷的感觉从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瞬间渗出的冷汗,湿透了中衣。殿内死寂,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中疯狂撞击。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达到顶点的刹那,昨夜玄影塞给她染血私印时那沉稳的眼神、冷宫大火中他破窗而入的身影、以及他最后那句“印鉴已换”的低语…这些画面电光火石般在脑中闪过。一个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一线生机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挣扎着亮起。
玄影…他昨夜为何要冒险帮她?仅仅是出于旧日的救命之恩?还是…另有所图?这杯毒酒…会不会也在他的预料…或者说,计划之中?
这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苏璃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惊惧、挣扎、绝望都被一种近乎柔顺的平静所取代。她甚至微微牵动唇角,漾开一抹温婉柔顺、带着恰到好处感激的笑容,如同春日里最驯服的梨花。
“殿下待臣妾…恩重如山。”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仿佛感动得无以复加。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这颤抖此刻看来,更像是激动所致——稳稳地接过了李德全手中的白玉杯。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那温度却让她心底一片冰凉。深红的药液在杯中微微晃动,映出她强作镇定的面容,扭曲而诡异。
萧景琰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鹰隼般锐利地钉在她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整个承恩殿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
苏璃不再犹豫。她举起杯,仰头,将那粘稠、甜腥苦涩的药液,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感,随即是快速蔓延开的麻痹。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直冲头顶。
“咳咳…”她放下空杯,以袖掩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逼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脸色在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微微晃了一下。
萧景琰紧紧盯着她,看着她饮尽,看着她咳嗽,看着她苍白虚弱。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许久。终于,他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松动了一丝,眼底深处那抹审视的寒光,也随着她饮下毒酒而悄然淡去几分,被一种更深的、掌控一切的漠然所取代。
“很好。”他缓缓靠回椅背,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听不出喜怒,“爱妃果然深明大义,不负孤心。回去好生歇着吧。”他摆了摆手,目光已重新落回案头的奏疏上,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李德全立刻上前一步,做出恭送的手势。
苏璃强忍着喉咙和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灼痛与恶心,屈膝行礼,声音虚弱却依旧平稳:“谢殿下恩典,臣妾告退。”
她挺直脊背,一步一步,竭力维持着太子妃应有的端庄仪态,走出承恩殿那沉重压抑的大门。直到转过回廊的拐角,彻底脱离了承恩殿的视线范围,苏璃强撑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她猛地扶住冰冷的朱红廊柱,再也抑制不住,身体剧烈地弓起,一手死死捂住翻腾欲呕的喉咙,另一只手颤抖着探入自己的口中!
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在空寂的回廊中响起。她用尽全身力气,手指深深抠入喉舌深处,催动着胃部的痉挛。灼烧的剧痛和强烈的恶心感汹涌而上,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呕——咳咳咳…”
粘稠的、带着浓重腥苦药味的深红色液体,混合着胃液,被她强行呕吐在廊下冰冷的石阶上。秽物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她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视线被泪水模糊,却死死盯着地上那滩令人作呕的秽物。
就在那一片狼藉的深红药液和胃液混合物中,一颗小小的、只有米粒大小的莹白色蜡丸,赫然滚落了出来!蜡丸表面还沾染着粘液,在晨光下微微反光。
苏璃的心跳几乎停止。她不顾污秽,颤抖着伸出手指,迅速将那颗小小的蜡丸捏起。指尖用力一捻,薄脆的蜡壳应声碎裂,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并非完整的药丸,而是半颗!半颗颜色深褐、散发着奇异清苦药香的丹丸!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平稳、熟悉到让她心惊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头顶的雕花横梁阴影处,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娘娘动作够快。”
苏璃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紧,循声望去。梁上光影交错,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玄色轮廓,如同蛰伏的夜枭。
玄影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交易意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苏璃紧绷的神经上:
“这半颗‘清心丸’,可暂时压制‘红鸩’之毒,保娘娘七日无虞。”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那停顿里充满了无声的压迫。
“至于另外半颗解药…”玄影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链,缠绕上苏璃的脖颈,“需以军械案背后的真相来换。”
“我要知道,是谁在幕后,用太子的‘潜蛟’印,搅动这潭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