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思家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弥漫着诱人的甜香。精致的瓷盘上,摆放着几块看起来就无比美味的蛋糕:蓬松的戚风蛋糕胚,细腻的奶油裱花,点缀着鲜艳的草莓、蓝莓或是醇厚的巧克力碎片。对王默和建鹏来说,这简直是战斗后最好的犒赏。
“哇!思思妈妈的手艺还是这么好!”王默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拿起叉子。
“开动开动!饿死我了!”建鹏也毫不客气,叉起一大块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
蓝孔雀和亮彩也各自分到一小份,优雅(或活泼)地品尝着。
茉莉安静地坐在舒言手边,小口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
气氛轻松而愉快。伙伴们谈论着刚才的战斗,对影汐的能力赞不绝口,也开着建鹏差点被幻影骗到的玩笑。笑声在温暖的客厅里回荡。
影汐坐在舒言旁边的沙发扶手上——这是她选择的,离人群中心稍远但又能观察的位置。辛灵为她施加的缩小魔法尚未解除,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放着陈思思特意为她切下的一小块、几乎只有她掌心大小的原味奶油蛋糕。灵犀之影安静地盘绕在她脚边,像一团深紫色的雾气。
她看着碟子里那块洁白蓬松的蛋糕,又看了看周围伙伴们脸上洋溢的、纯粹的快乐笑容。那种笑容,在她漫长的避世岁月里,几乎已经绝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愉悦情绪,像温暖的、跳跃的光点。这是她能“复制”的一种无形之物——情感的波动。
她尝试着调动一丝仙力,指尖萦绕起几乎看不见的微光,轻轻拂过自己。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愉悦感”瞬间在她心底漾开,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这是她刚刚从王默身上捕捉并复制的快乐情绪。
复制成功。感觉……很奇妙。像一阵微风吹过心湖,带来短暂的涟漪。但这种感觉是“外来”的,如同隔着一层薄纱在感受阳光,温暖,却不真切。它无法像伙伴们那样,由内而外地自然流淌出来,成为点亮眼眸的光彩。
影汐拿起旁边为她特制的、比牙签还细小的银叉,轻轻戳了一点奶油,送入口中。浓郁的奶香和细腻的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
味道……很特别。不同于仙境里那些纯粹由能量凝结的“食物”,这种由复杂物质构成的甜点,带着一种朴实的、充满烟火气的满足感。不难吃,甚至可以说很新奇。但影汐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困惑。
她复制了“愉悦”的情绪,品尝了“甜”的味道,但为何……还是感觉身处热闹之外?为何伙伴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欢笑,对她而言,依旧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墙壁?
“影汐仙子,蛋糕……还合口味吗?”陈思思细心地注意到了影汐的沉默,温和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影汐身上。王默嘴里还塞着蛋糕,含糊不清地说:“对啊对啊,超好吃的!影汐仙子你喜欢吗?”
影汐放下小叉子,迎上众人期待的目光,平静地回答:“味道……很特别。和我以前接触过的不同。”她避开了“喜欢”或“不喜欢”这种需要表达主观情感的词汇。
“哈哈,那就好!”建鹏没心没肺地笑道,“思思家的蛋糕可是我们公认的治愈神器!吃了什么烦恼都没了!”
烦恼?影汐想,她的烦恼,大概不是一块蛋糕能解决的。
舒言坐在她旁边,一直安静地观察着她。从她尝试复制情感时指尖那微不可查的光晕,到她品尝蛋糕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困惑,再到她此刻面对伙伴们热情询问时那层无形的疏离屏障……他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
聚会接近尾声,伙伴们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安排和可能的防范措施。影汐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变得有些粘稠,那些欢快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轻轻碰了碰脚边的灵犀之影,深紫色的能量团无声地缠绕上她的手腕,带来一丝微凉的安抚。
舒言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和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疲惫。他站起身,对其他人说:“时间不早了,影汐仙子刚经历战斗,可能需要休息。我先送她回去?”
“啊,对哦!”王默这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影汐仙子你肯定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陈思思也点头:“舒言说得对,今天辛苦你了,影汐仙子。”
建鹏挥挥手:“好好休息!下次再一起战斗!”
影汐对舒言适时的解围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她微微颔首:“嗯。”
告别了伙伴们,舒言带着影汐和茉莉走在回程的路上。城市的霓虹已经亮起,夜色温柔地笼罩下来。比起之前的喧嚣,此刻的街道显得安静了许多。
舒言没有选择用魔法快速传送,而是选择了步行。茉莉安静地坐在他另一边的肩头。
走了一段路,舒言温和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影汐仙子,刚才在思思家……你是不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影汐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这个。她沉默了片刻,看着前方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才低低开口:“……嗯。很吵。”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那种快乐。”
“那种快乐?”舒言侧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他们……笑得很自然。”影汐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像阳光,自己会发光。我……能感觉到,也能复制那种感觉。但……”她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点微弱的紫光,随即又熄灭,“……复制出来的,是冷的。没有光。”
她的话语有些破碎,但舒言听懂了。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前方,似乎在思考。
“快乐……或者说任何强烈的情感,有时候确实像光。”舒言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像恒星自身燃烧发出的光和热,源源不断,温暖而真实。而通过其他方式‘得到’的,比如你复制的情绪,或者通过想象强加给自己的快乐,更像是……反射的光。比如月亮,它本身不发光,但它能反射太阳的光芒,也能照亮黑夜,只是……”他顿了顿,看向影汐,“它的光是冷的,而且需要光源的存在。当太阳落下,月光也会消失。”
影汐的脚步微微一顿。月光……冷的反射光……这个比喻,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的困惑。她看向舒言,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这个人类少年,似乎总能以一种冷静而透彻的方式,看到她试图隐藏的东西。
“那……真正的光,要怎么得到?”她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
舒言微微一笑,笑容温和而带着点无奈:“这个问题,大概困扰着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他抬头看了看夜空,稀疏的几颗星星在都市的光污染下显得很黯淡。“时间魔法让我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片段,能加速、减速甚至短暂停滞时间的流动。但我无法复制时间本身,也无法真正理解时间洪流中,每一个灵魂是如何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束光的。”
“时间……”影汐低声重复。她掌管复制,而他执掌时间。两种看似截然不同,却又在某些层面隐隐相关的力量。
“或许,”舒言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性的温和,“真正的光,需要自己去点燃。需要经历,需要羁绊,需要那些能触动内心最深处的、独一无二的瞬间。就像王默会因为朋友的一句鼓励而充满力量,思思会因为完成一首完美的曲子而喜悦,建鹏会因为赢得一场球赛而欢呼……这些‘瞬间’累积起来,或许就是点燃内心之火的薪柴。它们无法被复制,因为每一个灵魂的‘点燃点’都不同。”
无法被复制……影汐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复制之力无所不能,却原来,最珍贵的东西,恰恰是复制不了的。
“那……你呢?”影汐忽然问道,目光落在舒言平静的侧脸上,“你的光,是什么?”
舒言似乎没料到她会反问,微微一怔。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随即又恢复了沉静。他思索片刻,才认真回答:“我的光……大概是想守护这些‘瞬间’吧。守护伙伴们脸上的笑容,守护那些值得被铭记的时刻不被黑暗侵蚀。时间的力量,让我能短暂地守护‘当下’。这大概就是我找到的意义。”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守护瞬间……守护笑容……影汐沉默地咀嚼着这句话。这似乎和辛灵所说的“守护希望”有着微妙的联系。灵犀之影在她手腕上轻轻流动,仿佛也在思考。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响。一种奇异的、不同于战斗时的紧张也不同于聚会时喧闹的宁静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舒言的话,像投入她沉寂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比复制来的情感更加清晰、更加悠长。
快到家时,舒言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谨慎的邀请:“如果你觉得待在房间里闷,或者想看看人类世界的……‘瞬间’,周末下午我常去学校附近一家安静的甜品店看书。那里人不多,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街景。或许……你可以一起去?就当……换个环境观察?”他没有说“放松”或“享受”,而是用了“观察”这个更符合影汐当前状态的词。
影汐看着舒言家门口那盏熟悉的暖黄色门灯,又想起刚才他关于“点燃光”和“守护瞬间”的话。她讨厌人群,但……“观察瞬间”?似乎……可以试试。
“……嗯。”她再次给出了这个简单的回应。但这一次,舒言似乎从她微微放松的肩膀和灵犀之影平缓的流动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微弱的“可以”。
回到舒言安静的房间,重新蜷缩进那个深紫色的小盒子,影汐的思绪却不像往常那样归于沉寂。舒言的话语,关于月光与阳光,关于点燃的光,关于守护的瞬间……如同纷飞的碎片,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看着窗外城市朦胧的灯火,第一次觉得,这陌生的光,似乎也没那么刺眼了。
然而,在遥远的叶罗丽仙境,华严镜宫的深处,气氛却截然相反。
曼多拉女王高坐在冰冷的镜面王座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残留的景象,正是城西公园里,影汐用深紫色光盾挡下镜兽碎片攻击的那一幕!
“废物!”曼多拉猛地一挥袖,水镜应声碎裂,化为水汽消散,“连一个小小的试探都做不好,反而暴露了目标!”
文茜垂首站在下方,身体微微发抖,大气不敢出。她身边,被曼多拉赋予了黑暗力量的铁希沉默地站着,眼神复杂。
“复制之力……哼!”曼多拉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忌惮交织的光芒,“辛灵这个贱人,竟然真的把她找出来了!影汐……这个缩在壳里的老古董,居然肯出山了?”
她站起身,在冰冷的镜宫大殿中踱步,权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令人心悸。
“她的力量……如果能为我所用……”曼多拉的眼神变得无比狂热,“复制我的镜之力?复制圣级仙子的力量?甚至……复制灵犀之力?”她越想越激动,但随即又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不……这个影汐,性格孤僻古怪,油盐不进。辛灵能请动她,必然是用了什么打动她的说辞……守护?希望?真是可笑!”
她猛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射向文茜和铁希:“文茜!”
“是……是!女王陛下!”文茜吓得一哆嗦。
“给我盯紧那个影汐!特别是她和舒言!”曼多拉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那个舒言,拥有时间魔法,心思细腻,是叶罗丽战士里最难缠的头脑。影汐现在似乎和他待在一起?哼,有意思。找出她的弱点!任何弱点!她既然选择踏入这滩浑水,就别想再全身而退!她的力量……迟早是我的!”
“是!女王陛下!”文茜连忙应下,眼中也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影汐……那个银头发的仙子?看起来冷冰冰的,会有什么弱点?
“还有,”曼多拉补充道,眼中寒光闪烁,“既然小打小闹没用……那就准备一份‘大礼’送给他们吧。目标……就选在人类最脆弱也最聚集的地方——学校!我要让影汐亲眼看看,她想要‘守护’的东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辛灵,还有那些天真的小战士们……准备好迎接绝望吧!”
镜宫大殿内,回荡着曼多拉阴沉而充满恶意的笑声。新的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