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迅速隐入一堆巨大的蜡块阴影后。只见工作室深处,一个身着华丽中世纪长裙的妇人蜡像正姿态优雅地“站”在窗边。
月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在她蜡质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同样由蜡制成的羽毛扇,轻轻摇曳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真是……美好的月色呀~”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矫揉造作的咏叹调,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在我活着的时候……哦,那遥远的往昔……”她做作地用手背轻抵额头
“每逢这样的良夜,我总会坐在我那铺着纯白大理石、缀满玫瑰的露台上,让最俊美的侍从为我斟上一杯来自波尔多的、如同红宝石般的美酒……而不是像现在,”
她声音陡然转为凄楚的呜咽,“成了这该死蜡像馆里……一个低贱的女佣人!呜呜呜……”
“得了吧,伊莎贝拉!”一个穿着复古马甲、大腹便便的“老爷”蜡像不耐烦地从阴影里踱了出来,蜡质的胡须随着他瓮声瓮气的话语微微颤动
“这破故事我听了快一百遍了!耳朵都快起蜡油做的茧子啦!东西都锁进柜子里了么?”他粗鲁地打断妇人的自怜自艾。
“都放进去啦,亲爱的老爷~”夫人蜡像瞬间收起哭腔,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蜡质的嘴角向上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人家可是反复确认了三次呢,保证万无一失哦~”
柜子……?诺伦的目光锐利地投向工作室角落一个沉重的铁皮文件柜。
“等等……”
“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夫人蜡像终于发现了躲在阴影中的三人,蜡质的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难道你们就是管理员说的……”
“知道我们是谁还敢站在这里碍眼?”凌九猛地跳出来,叉着腰,努力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指尖寒光一闪,“小心小爷我手一滑,划烂你这张假脸!”
“你、你们!”夫人蜡像似乎被这威胁吓到了,蜡质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拎起厚重的裙摆,以一种与雍容外表极不相符的、快得惊人的速度,“蹬蹬蹬”地冲向门口
“给我等着!有本事待在这里不许走动!我这就去叫管理员来收拾你们!”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门外走廊的黑暗中。
“糟糕,”诺伦低声道,“让他们跑了。”
“唔……”艾泽摸了摸下巴,右手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根蓝色发带,左手撩了撩额前散落的长发
艾泽的装饰多半是偏绿的,墨绿色的眼睛,绿色的骰子,就连同样是青蓝色的玻璃笔也偏绿,这更显得这根蓝色发带格格不入
诺伦怀疑,原本的发带应该是墨绿色的,像艾泽的眼睛一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个假济贫院幽灵,是不是扎了根墨绿色发带?
想多了吧,只是颜色而已
“需要我把它‘请’回来吗?先说好,”他语气轻松,眼神却带着询问“我体能只能勉强到A级,追人这种体力活,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那姿态,仿佛只要诺伦一点头,他就会立刻扎起头发追上去。
“你这次怎么不用骰子了?”诺伦这会是真心实意的感到困惑
“我说过我体能一般……而且感觉今天运气不太好……”
“…………”诺伦没有说话。毕竟艾泽的能力和运气有关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多半是那种概念系能力,这么看,运气不好时不要用骰子比较好。
然而还没等诺伦让艾泽去追,旁边的凌九出声了
“嘻嘻,她啊?”凌九得意地晃了晃手指,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跑得越远越好~看,这是什么?”他摊开手掌,一把黄铜钥匙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微光。
“柜子的钥匙?”诺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样的,凌九!”
“那当然!”凌九骄傲地扬起小下巴,“都难不倒我伦蒂尼恩第一神偷!我看那两个蜡像鬼鬼祟祟往这柜子里塞东西,准没好事!”他利落地用钥匙打开了沉重的铁皮柜门。
诺伦看向旁边的艾泽
“还挺让人意外的,传奇守密人阁下竟然也有不擅长的?”
“人都有缺陷的嘛——玻璃剑知道吗?玻 璃 剑 虽然很强但是很脆什么的,这也算战力平衡吧……”
说完,艾泽夸张的用手捂心脏“呜呜悔死我了,早知道早年不那么浪了,理智都快让我浪没了……”
看着艾泽这副后悔又心痛的样子,诺伦难的起了揶揄的心思“噗嗤,也许这也是你没成为银之匙持有者的原因?”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成为银之匙持有者嘛……”
“嗯?你说什么?”
“没事!你去看看凌九那小老鼠吧,再不管管工作室要被他搬空了”
听到这话,诺伦回头看向凌九的方向
“画册、颜料罐……咦,”凌九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柜内物品,精准地落在几件值钱货上
“这把刻刀的雕花可真够精细的,象牙柄的吧?啧啧,绝对值不少钱。还有这几个小摆件……”
他麻利地将几件看起来古旧精致的玩意儿揣进怀里,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嘿嘿,布朗咱们发财啦!……咦,这是什么?”
一份被遗忘在柜子最底层角落的报纸引起了他的注意。报纸泛黄发脆,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如同活物般的黑色霉菌,散发着一股陈年的霉烂气息。
诺伦俯身拾起报纸,拂去表面的霉菌和灰尘,念出那模糊却刺眼的标题:“《猎奇蜡像绑架案》?……十多年前?”
报纸内容讲述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连环失踪案,一个绰号“蜡像”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我听早川小姐说过这个案子!”凌九凑过来,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那个叫‘蜡像’的疯子,据说绑走了好多人……可能有上百个!然后……”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把他们做成了蜡像。”
“后来呢?”艾泽追问,墨绿色的眼眸中带着审视,“他被抓住了吗?”
“标题不是说了嘛,‘下落不明’。”凌九指着报纸,“警察最后只在他那个阴森的老巢里找到几个受害者……和一堆……蜡像。”
他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仿佛还能闻到那想象中的腐臭,“总之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恶魔。我小时候听完这个故事,吓得整整一星期晚上不敢关灯睡觉。”
“做成蜡像……”诺伦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扭曲的蜡像部件
“手法和罗杰斯很像。”但他的视线很快落在报纸上那张嫌疑犯的通缉照片上——一个骨瘦如柴、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的中年男子。
这枯槁的形象,与诺伦记忆中那个罗杰斯毫无相似之处。
“眼睛……”诺伦盯着照片上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异色的眼瞳微微眯起,“……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暂时压下疑虑,将报纸小心折好,“总之先收起来,也许有用。”
“找到了!”24号惊喜的、带着一丝邀功意味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春》!在那里!”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工作室最深处一个相对空旷的角落,一组姿态婉约的蜡像正“站”在特意打下的、模拟绯红月光的射灯下。她们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裙,手臂舒展,似乎正在月光下翩然起舞。
这本该是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古典美画卷——如果不是她们脸上那扭曲得如同面具的微笑,以及被蜡油混合着颜料晕染开的、如同黑色泪痕般的诡异妆容。
“少了一个。”诺伦的声音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24号邀功的喜悦。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舞者群像中间那个突兀的空位,“凌八扮演的‘贞淑’女神赛莱亚,应该在中间才对。”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声音,从那组华丽而诡异的蜡像群阴影深处,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救……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