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长久以来孤独、恐惧和被世界抛弃的最终宣泄。
“啊呀~既然小老鼠都‘发话’了,”黛诗缇丝拍着手,笑容甜美得令人胆寒,“那还等什么呢?24,柯莱斐尔,快过来把蜡轻轻地、温柔地,浇上去哦~”
“遵命……”24号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拿起另一个蜡壶。
“黛诗缇丝大人,”柯莱斐尔——那个神秘少女的声音充满狂热的虔诚,“您的命令……就是我的神谕。”她端起一个盛满滚烫蜡液的杯盏,步履轻盈地走向凌九。
“你们……怎么会一起……”凌九看着走近的两人,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自嘲
“我明白了……你们……都是一伙的。”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空洞而悲凉,“呵呵……我真是……蠢透了。”
柯莱斐尔停在凌九面前,俯视着他苍白绝望的脸。她的眼神在狂热的忠诚之下,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其实……”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下水道深处的回响,“下水道也没什么不好。”
凌九茫然地睁开眼。
“除了垃圾和坏掉的食物……”柯莱斐尔继续说着,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偶尔也会有新鲜的鱼罐头,我还捡到过……”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微弱的、近乎怀念的暖意,“一束郁金香呢。”
“什……么?”凌九彻底愣住了,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兀的话语。
哗啦——!!!
就在凌九愣神的瞬间!柯莱斐尔手腕猛地一抖——滚烫的、冒着白烟的蜡液,尽数倾泻在了凌九纤细的左臂上!!!
“啊啊啊——!!!” 他的手臂瞬间被灼烫的蜡液覆盖,皮肤发出可怕的“滋滋”声,狰狞的赤红色水泡和焦痕如同地狱之花般在白皙的皮肤上疯狂绽放!浓烈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哦呀呀……好……好漂亮的……纹路……”柯莱斐尔痴痴的看着,不住感叹
“乔治讨厌吵闹的猪猡!”乔治在罗杰斯怀里发出刺耳的尖叫,“把蜡全部灌进他嘴里!让他永远闭嘴!”
一个悬浮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烛台应声飞至凌九面前,蒸腾的热气瞬间将他惊恐的脸烤得通红。烛台内部,滚烫的、如同熔岩般的蜡液正在翻涌,即将倾泻而下——
“骗子……”凌九看着近在咫尺的死亡,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不是说……一点都不痛吗……”
“真不好意思呀~”黛诗缇丝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人家已经不做‘人’很久了呢,都忘了……蜡浇在身上会这么难受~”
“完美。”乔治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满意,“你们两个,上来,撬开她的嘴。接下来只需要……”他做了个倾倒的手势“……把蜡灌进去,阴沟里的臭老鼠……就能永远、永远地闭嘴了。”
“停下……快停下!他和这一切都无关!”诺伦徒劳地挣扎,金属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
“姐姐……好痛……真的好痛……”凌九看着那悬在头顶的死亡熔岩,精神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地哭喊起来
“不要……不要!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死了!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蜡液即将倾倒的瞬间!
一个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如同破开惊涛的定海神针,清晰地响彻整个血腥混乱的陈列区:
“……等一下。”
混乱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黛诗缇丝缓缓转头,看向声音来源——被束缚在操作台上的诺伦?不,他的嘴没有动。那是……
“我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沉的坚定,“请等一下。”
黛诗缇丝眯起眼睛,甜美的笑容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惊疑:“等一下?难道……”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
“……你有更绝妙的主意来‘调教’我们的小老鼠?要快点分享给大家哦,24~”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一直沉默的24号身上。
只见24号缓缓抬起头,脸上不再是之前的怯懦或混乱,而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她迎着黛诗缇丝审视的目光,声音清晰而稳定:“大人……她只是个来自贫民窟的、无依无靠的普通孩子,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凌九绝望的脸,“不如……干脆放了她吧。”
“这家伙骂我猪猡!”乔治立刻在罗杰斯怀里尖叫起来,蜡质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
“乔治的人格受到了严重侮辱!凌九必须死!必须死!立刻!马上!”
罗杰斯爱怜地抚摸着乔治毛茸茸的金色卷发,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小凌九……怎么会是普、普通的孩子呢?”
他浑浊的目光落在凌九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审视,“她都有勇气……独自闯进这座蜡像馆……来找姐姐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刺向24号,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对吧……凌八小姐?”
诺伦:“凌八小姐?!”
凌九如同被雷击中,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24号:“凌八……你……你真的是姐姐吗?”
24号——或者说,凌八——轻轻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没有回答,只是挣脱了无形的束缚,一步步走向被禁锢的凌九。她伸出手,带着一种迟来的、小心翼翼的温柔,轻轻揽过凌九颤抖的肩膀。
刹那间,那些早已被遗忘、却深埋在骨髓深处的熟悉气息——旧毛线衣在阳光下晒过的味道、廉价皂角的清香、还有一丝属于“家”的、无法言喻的温暖——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凌九记忆的闸门!
“真,真的是姐姐的味道……”凌九的眼泪汹涌而出,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委屈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太好了,太好了……”
凌八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弟弟,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凌九……你不是什么没人要的老鼠。你还有我……还有布朗啊。”
她轻轻抚摸着凌九满是泪痕和污渍的小脸蛋,动作温柔得如同呵护稀世珍宝。
随后,凌八转过身,将凌九护在身后。她脸上的温柔褪去,只剩下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目光无畏地迎向罗杰斯、黛诗缇丝和乔治
“放心吧,”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黛诗缇丝:“黛诗缇丝大人,罗杰斯大人,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质问和最后的希望,“我帮你们把他们带过来,作为交换……”她指向凌九
“……凌九可以离开。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回答她的,是撕裂空气的尖啸!
“啪——!!”
黑色的皮鞭如同毒蛇,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狠狠抽在凌八的脸上!一道狰狞的血痕瞬间浮现,皮开肉绽!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黛诗缇丝的声音冰冷刺骨,脸上的甜美笑容消失无踪,只剩下赤裸裸的暴戾,“你们在蜡像馆大肆破坏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后果呢?!”
“唔——!”凌八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但她依旧死死挡在凌九面前,一步未退。
“我只说一次——”黛诗缇丝甩了甩鞭子,声音如同寒冰,“让开。”
凌八瘦削的肩胛骨如同即将折断的蝶翼,在单薄的衣物下剧烈颤抖。她勉强拉起一丝惨淡的微笑,那笑容比哭泣更令人心碎
“只要……只要你们肯放他走……我就让开。”
“啪!啪!啪!啪——!”
无数道鞭影如同疾风骤雨,带着令人牙酸的破空声,疯狂地落在凌八的身上!单薄的衣物瞬间碎裂,白皙的皮肤上绽开一道道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血痕
鲜血迅速染红了她半边身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刺目的红。
“真烦人啊……人家手都酸了。”黛诗缇丝喘息着,语气却带着残忍的戏谑,“你今天……是打算死在这里吗,24?”
她歪着头,欣赏着凌八的惨状,“失去你这么‘听话’的奴隶……人家也是会……假惺惺地哭一哭的呢~”
凌八的身体在鞭打下如同狂风中的残柳,摇摇欲坠,却奇迹般地没有倒下。她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的痛呼咽回喉咙,鲜血从嘴角溢出。
每一次鞭打落下,她的身体都会剧烈地抽搐一下,但双脚却如同生根般钉在原地。她抬起头,染血的视线死死盯着黛诗缇丝,声音破碎却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大人……行行好吧……放他离开……我什么都愿意做……” 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
“我会一辈子待在馆里,就像你们希望的那样,再也不乱跑,做最听话的蜡像……”
鞭打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密集、更加凶狠。很快,凌八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成了一个血人。
可她依旧一动不动,如同一座守护弟弟的血肉丰碑,嘴里只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如同最虔诚也最绝望的祈祷:
“让……让他走……”
“让他走……”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但那守护的姿态,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