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馆内所有的钟摆,无论大小、无论新旧,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同时拨动,疯狂地摇摆起来。
各式各样的钟声——低沉的、尖锐的、喑哑的、清脆的——以前所未有的狂热姿态响应着,汇聚成一片混乱、喧嚣、充满恶意与恐吓的音浪海洋。
这是禁忌被彻底践踏后,审判丧钟发出的最终咆哮
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齿轮错位摩擦的刺耳嗡鸣。
这嗡鸣中夹杂着无数孩童重叠在一起的、凄厉绝望的哭声,如同地狱的挽歌,萦绕在蜡像馆的每一个角落,钻进每个人的骨髓!
轰隆隆隆——!!!!
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骤然塌陷!一个巨大、深邃、散发着无尽恶意与吸力的黑暗旋涡,在诺伦等人脚下猛地张开。
冰冷粘稠的黑雾如同触手般汹涌而出,迫不及待地将他们吞没、拽入深渊
诺伦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被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重重坠落在一片冰冷粘腻的地面上。“唔……好痛……”他挣扎着撑起身。
“什么味道……好臭!”凌九捂住口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蜡油腐败、血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来自地底深处的腥臊恶臭。
“嘘……”艾泽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别说话。看前面。”
众人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血液几乎冻结。
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裂隙,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横亘在眼前。裂隙内部翻涌着浓郁如墨的黑雾,不断蒸腾、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智动摇的邪恶气息。
在裂隙四周,一个以暗红鲜血绘就的、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巨大法阵,正散发着微弱的不祥光芒。
而在这法阵之上,堆积着如同山脉般的蜡像残肢。断臂、断腿、头颅、躯干……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路堆砌到高耸的天花板。
无数张蜡质的嘴咧开着,凝固着或诡异或痛苦的笑容,空洞的眼窝齐齐“望”向裂隙的方向,汇成一片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欢乐海洋。
“嘻嘻嘻……” 细碎而密集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精神的诡异笑声,从那些蜡像的“嘴”里,从裂隙深处,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凌九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罗杰斯站在法阵边缘,如同朝圣者般张开双臂,脸上是混合着狂热与绝望的复杂表情:“一个完美的融蚀裂隙……它才是这座蜡像馆真、真正的‘核’……”
他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飘忽,“它扭曲一切,创造一切,废弃的素材因它重获新生。与我……立下约定……”
似是回应主人的召唤,堆积如山的蜡像残肢更加剧烈地“笑”了起来,发出不成调的、诡异的“啦啦啦”声。
诺伦脑中灵光一闪:“约定?难道是……那三条规则?!”
“三条规则……”罗杰斯的声音如同诅咒,“它们是蜡像馆最忠实的护卫……必将严惩……那些可耻的破坏者……”
“惩罚……惩罚……嘻嘻……” 无数残缺的蜡像头颅忽然停止了“歌唱”,猛地一齐扭过头。
成千上万双空洞的眼窝,瞬间锁定了闯入的诺伦一行人。那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凝视,如同实质的重压
“糟了!它们注意到我们了!快走!”诺伦厉声喝道!
但已经太迟了!
法阵上堆积的蜡像残肢如同获得了生命,瞬间“活”了过来。
白色的、粘稠的石蜡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飞速蔓延、流淌,瞬间便攀附上诺伦等人的脚踝、小腿,并以惊人的速度向上蔓延。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
“滚开!唔……”诺伦拼命挣扎,挥动手臂试图甩脱,但更多的蜡油涌来,瞬间没过了他的胸口。
那粘稠的物质如同贪婪的蛞蝓,蠕动着试图钻进他的嘴巴、鼻孔和眼睛。强烈的窒息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不行……意识……快……
就在诺伦即将被白色蜡油彻底吞噬的瞬间——
“喵呜~”
一声慵懒而清晰的猫叫,如同划破黑暗的银线,突兀地在诺伦耳畔响起!
诺伦一低头,发现煤球扑进了自己怀里
紧接着,异变陡生!
那些疯狂攀附的蜡像残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灼伤,猛地发出凄厉的、如同无数孩童叠加的哭嚎:“呜呜呜……罗杰斯……痛……好痛……”
嗡——!
覆盖在血阵之上的银色咒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冰冷的月光瞬间普照大地。诺伦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整个裂隙区域早已被一层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银色符文网络所覆盖
这银光不仅驱散了部分黑雾,更是清晰地照亮了裂隙后方——威廉正稳稳地站在一台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笨重仪器旁,神情专注而冷峻!
“威廉——!”艾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威廉稍稍抬眼,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众人,确认无人被彻底吞噬后,又迅速落回仪器的刻度盘上,声音沉稳得如同磐石:“来得正好,差点以为你们撑不到现在了。”他手指在仪器上快速操作着。
“那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艾泽嘴角勾起一丝惯常的、轻飘飘的笑。这时,一个熟悉的灰影从威廉的帽檐下钻了出来。
“吱吱~” 布朗扭动着肥硕的身躯,亲昵地蹭了蹭威廉的头发,然后朝着凌九的方向兴奋地叫唤。
“布朗!”凌九惊喜交加,“我还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裂隙关闭工作已进展至70%。”威廉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擅自离开非常危险,我必须守在这里稳住融蚀波动。艾泽”
他看向他的好学弟,“再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好好好~”艾泽轻松应道,手中的青蓝色玻璃笔瞬间延伸变形,化作一柄流光溢彩的长柄利刃,做好了战斗姿态。
“你……你不是被、被她打晕了么?!”罗杰斯难以置信地看着威廉
威廉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罗杰斯,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抱歉,罗杰斯先生。有时候,‘欺瞒’也是守密人必备的技能。”
“多亏了那位女士的‘热情款待’,我才能毫不费力地……找到这里真正的核心。”
“哼!”黛诗缇丝在新的蜡像身体里活动着还有些僵硬的肢体,声音带着怨毒,“真是诡计多端的守密人!”
她怨毒地盯着威廉和艾泽“别担心,我的馆长大人,‘它们’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刚好人都到齐了……”
她脸上重新挂起甜美的、充满杀意的笑容,“那就一次……清光光吧!”
艾泽并未理会黛诗缇丝的挑衅。他抬头,看向他们坠落下来的那个巨大破洞上方无尽的黑暗
“别藏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强大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裂隙空间,“跟了我们一路的家伙,我不信你不在上面。”
什么?!诺伦心中剧震!他猛地想起,从进入蜡像馆开始,艾泽就时不时警惕地望向窗外,甚至在工作室时就显得心神不宁……难道真的有人一直尾随?!
仿佛是为了印证艾泽的话,破洞上方传来一声轻微的、仿佛靴子踩碎瓦砾的声响。
紧接着——
一道身影干脆利落地从破洞边缘跃下,稳稳地落在艾泽身边不远处,激荡起一片尘埃。
当尘埃稍散,看清来人时,诺伦瞳孔骤然收缩!
等等,那是——玛拉利切斯?!那个假济贫院幽灵?!
玛拉利切斯依旧带着那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金发用墨绿色的发带扎起,在空中浮动。
他依旧不说话,只是指间不知何时已夹着一副扑克牌。牌面在他指尖无声地翻转,散发出危险而神秘的气息。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艾泽身边,姿态自然得仿佛本就该在那里。
面对重新汹涌扑来的、由无数蜡像残肢组成的白色浪潮,以及适应了新身体、鞭影如毒蛇般袭来的黛诗缇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