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

“哦呀呀……”一个甜腻而突兀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柯莱斐尔如同幽灵般从翻腾的黑色阴影中浮现，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茫然的笑容

“好像大家都把我给忘了呢？”她歪了歪头，“我可是奉命……要在这里拦住你们哦。”

“给我滚开！”凌九怒喝，下意识将凌八护在身后。

柯莱斐尔的目光却落在凌九和凌八紧紧交握的手上，猩红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烁了一下。

“小老鼠，”她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一丝奇异的探究，“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了解下水道吗？”

凌九：“……哈？”

“那天……”柯莱斐尔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声音轻得像梦呓，“就在下水道里，来了很多警察，他们都带着枪……”

她微微歪头，像是在努力拼凑破碎的画面，“我和哥哥互相搀扶着，在里面一直跑……一直跑……”

“哥哥中了好多枪……我后来很认真地数过了……14、15、16……”

她伸出苍白的手指，一个一个地点着，“是的，一共中了16枪，他身上全是洞，里面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闻到那浓烈的铁锈味，“它们闻起来好香好香……”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挣扎

“但是我忍住了。他的血……我一口……都没有喝。”

“这家伙在胡言乱语什么啊……”凌九皱眉，完全无法理解。

“没什么……”柯莱斐尔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轻松，“我只是……忽然改变主意了。”她侧过身，让开通往通道的路，“你们走吧。”

“就这样放我们走了？”凌九难以置信，“你真有这么好心？”

柯莱斐尔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向前方那片更加汹涌的黑色洪流：“通道就在那边。不想死的话”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建议你们动作快点哦。”

诺伦深深地看着她：“那你呢……？”

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关心她的去向，柯莱斐尔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诺伦。随后，她缓缓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如同黑色瀑布般不断倾泻而下的融蚀粘液，脸上浮现出一种茫然又释然的浅笑。

“再见，诺伦。”

众人不再犹豫，冲向那扇象征着生路的门。踏出这片即将彻底崩塌的区域的瞬间，诺伦忍不住回头望去。

柯莱斐尔独自伫立在废墟中央，脚下是翻涌的黑色粘液，头顶是倾泻的污秽瀑布。她瘦小的身影在巨大的灾难背景下，如同一株即将被狂风吹折的、枯萎的野草。

诺伦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穿越混乱与黑暗，一直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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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罗杰斯蜡像馆·废墟通道

众人在剧烈摇晃、不断崩塌的废墟中踉跄奔跑，粗重的喘息和瓦砾落地的轰鸣交织在一起。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扇镶嵌在厚重石墙上的沉重铁门。只需要推开它……

“糟糕！”凌九用力推了推，“门锁死了！”

艾泽立刻上前，青蓝色的玻璃笔尖闪烁着幽光，试图划开锁芯。但笔尖触及门锁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光芒被瞬间弹开。

他皱眉，脸色凝重：“不行！整个蜡像馆的融蚀能量形成了强大的结界，外力无法破坏！”

前方，黑色的融蚀洪流如同追赶猎物的巨兽，咆哮着逼近，彻底堵死了退路，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众人。

“这似乎是威廉学长提过的那扇门，”艾泽语速飞快，“钥匙应该在馆长室里”

“馆长室……”诺伦看向来路，那里已被彻底淹没在翻腾的黑色海洋和不断坠落的建筑残骸中，“……可以一试。”他的声音带着决绝。

“诺伦，希望你冷静一点！”艾泽按住他的肩膀，墨绿色的眼眸直视着他，“正常路线已经彻底断了，得想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其他通道……”凌九焦急地四处张望，如同困兽。突然，他猛地抬头，指向头顶高处一个不起眼的方形洞口，“看！那里！有个通风口！”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狭小的金属通风口，如同嵌在绝望之墙上的一个小小标记，孤零零地悬在融蚀洪流够不到的墙壁高处。

“那里确实有可能通往馆长室”诺伦迅速判断，“融蚀浆暂时够不到那里”

“可是”凌八紧紧抓住凌九的手臂，“这个通道太小了，我们根本钻不进去”

“我可以！”凌九挣脱姐姐的手，挺起瘦小的胸膛，脸上是熟悉的、带着点倔强的笑容，“你们忘了吗？我可是‘老鼠’！白教堂区最好的‘老鼠’！”

“不行！”艾泽断然否决，声音带着罕见的严厉，“这太冒险了！没人能保证钥匙还在馆长室！更没人能保证这条通风管道是通的，或者尽头安全！万一里面也有融蚀……”

“啧！”凌九不耐烦地打断他，小下巴一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啰里啰嗦的烦死啦！我还以为你是个干脆的大人呢，艾泽！”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条理清晰地分析，仿佛瞬间变回了那个在街头挣扎求生的狡猾少年：

“第一，现在好像没有其他办法了吧？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去撞撞运气！”

“第二，”他指了指肩头躁动不安的布朗，“我和布朗一起去！我指挥方向，它才是负责拿钥匙的那个！它的小爪子最灵巧！”

“吱！吱吱！” 布朗挺起小胸脯，像是在应和。

“第三……”凌九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坚定，目光扫过凌八身上狰狞的鞭痕，又看向诺伦和艾泽

“……这次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姐姐还替我挨了鞭子……所以，多少也让我帮一些忙吧。”他抬起头，眼神明亮，“我可受不了……被你们一直照顾！”

话音未落，不等任何人再阻拦，凌九如同灵巧的猿猴，借助墙壁的凸起和残骸，几个蹬踏飞跃，瞬间便攀上了那个狭小的通风口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姐姐担忧的脸庞，咧嘴一笑，身影便毫不犹豫地消失在了黑暗的管道深处。

“凌九……！”凌八的呼喊带着哭腔，“他从来……都不肯好好听我的话……”

“别担心，凌八小姐。”艾泽的声音试图安抚，但他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甚至不敢去碰口袋里的骰子。

万一呢？万一骰出失败呢？那冰冷的数字会宣告什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重复着，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凌九……他比我们都要灵巧……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相信他。”艾泽最终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玛拉利切斯似乎叹了口气，伸手把艾泽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