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听,不要看,不要说
好痛,好痛,好痛
剧痛自眼球爆出,轰然灌入颅腔,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钎捅进了他的眼窝,搅动、剜刮、撕扯着每一寸与眼球相连的血管和末梢,活生生地将他的眼睛抠挖出来
可他的眼睛明明还在,眼球在眼眶中痉挛震动,明明毫发无损,却颤抖得仿佛在遭受天大的折磨……但这么多的痛这么多的血这么多的泪——
艾泽捂着眼睛惨嚎——他的眼睛真的还在吗?
他感到整个颅腔都在被搅弄撕咬,仿佛连
带着脑髓也被一同挤压碾碎
他试图用头去撞地,试图用翻滚来甩脱那深入骨髓的酷刑
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一只手死死抠挖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则疯狂抓挠着冰冷的地面,指尖血肉模糊留下道道带血的抓痕
他的双腿无意识地蹬踹着空气,脊背反复撞击着冰冷的地板,冷汗浸透衣衫,视野闪烁扭曲,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块和噪点像沸腾的沥青般翻涌,引得胃液混合着胆汁猛地涌上喉头。
他再一次地干呕,身体随着每次颤抖的呕吐而痛苦地弹动,粘稠的涎水和泪水糊了满脸,却依然无法阻挡他一声又一声地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
带着血沫的喘息从咬得咯咯作响的齿缝间漏出,他感觉自己正在被那永无止境的剧痛从内部活活撕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沸腾的炼狱,每一次心跳都泵送滚烫的岩浆——
意识在碾压一切的痛楚前彻底溃散,世界只剩下活生生的剜挖和抽搐嘶嚎的躯壳。
玻璃笔碎了骰子滚到哪里99失败失败母亲在喝什么头颅在滚动红色红色我的眼睛在哪里不要过来地狱犬在吃时间对不起阿尔呜呜呜巧克力好苦血是甜的血是甜的血是甜的——
“……!……?!”
他听到科尔模糊的声音。
"……!!?”玛拉利切斯似乎在咆哮着喊什么,
好痛。好痛。
让我死去吧,就在这里让我死去吧。
"艾泽!"诺伦再次喊道,声音中带着焦急。
玛拉利切斯已经冲了上去,他粗暴却精准地掰开艾泽的嘴,将试剂强行灌入。
艾泽发出痛苦的咕噜声,身体本能地挣扎着,旁边的科尔也担心地凑上前,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这里不是霍尔家,老板,睁开眼看看,"科尔的声音带着急切,"这里没有你的母亲,这里没有那种血腥的场景!"
"圣普罗纳……圣普罗纳……"艾泽无意识地重复着,仿佛被困在某个噩梦中无法醒来。
玛拉利切斯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他用力按住不断挣扎的艾泽,看着那深棕色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赫尔墨斯!"玛拉利切斯几乎是吼出来的,"给我清醒一点!"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艾泽的动作明显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你知道那个名字?"希德利丝惊讶地问,"等等,难道你们两个就是——"
"玛拉利切斯…"艾泽虚弱而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众人立刻噤声
"明明是你要装的,为什么……又是你先喊出那个名字……"
"我——我只是气不过,"玛拉利切斯别开视线,"我也知道,你早就猜出来了吧。"
看着面前的埃科,艾泽轻轻伸出手,摘下那碍事的面具,露出那张艾泽无比熟悉、就像刚带回事务所时看到的,一样俊美的脸庞——金发,紫瞳,正是玛拉利切斯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艾泽露出一个干涩疲惫,却略带得意的笑:"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他睁开糊满泪水的眼睛,他的眼睛望向虚假的天空,他的眼睛里有黑色的眼睛,他的眼睛中映出一道砍向玛拉利切斯后背的寒光
圆润而尖锐,像一轮月亮;冷厉又明艳,像一朵霜花。
"不!小心!"弗朗西斯的尖叫声突然撕裂空气。
紫色的烟雾以惊人的速度汇聚成型,如同一条毒蛇般以雷霆之势袭向玛拉利切斯和艾泽。
艾泽猛地爬起来撞开身前的身影,听到刀刃破空劈开血肉的声响,飞溅的血花顺着平整的切口斜着呲了出来,可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
人类的本能使艾泽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他准备迎接那预期中的安眠
"呜!"
预想中的宁静并没有到来。
撞开艾泽的是被紫色尖刺完全贯穿的库姆。
那锐利的尖刺很快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并非惨烈的伤口,而是一个完美的圆形空洞,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内部被彻底掏空。
那空洞抽走了支撑库姆的全部力量,它巨大的身体缓缓瘫软在地,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然后彻底停止了呼吸。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无法做出反应。
紫色烟雾再次自裂隙中涌出,庞大的身躯将墙面上断裂的密文撕扯出触目惊心的创口。
"地狱犬"终于现出了它的真形,此刻正以巨兽之姿俯视着众人,那双毫无情感的眼中闪烁着非人的光芒。
在房间的一角,恢复平静的白色少女缓缓起身,她轻轻挣脱了母亲颤抖的怀抱,向后退了两步。
莉莉站定后,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妈妈,你能认出我,真是太好了。"莉莉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她的目光扫过诺伦等人
"是诺伦哥哥他们让我下定了决心。我很感激她们,所以,我想帮她们。"
莉莉娇嫩的赤足踏前一步,黑色的脓液自动在她脚边汇聚,形成诡异的图案。她继续说着,声音平静得不像个孩子:
"丽莎说,她妈妈不认识她了,还用猎枪打伤了她。丽莎说,她妈妈很严厉,每次她和我玩,她妈妈都会打她、骂她。”
“丽莎说,如果让她妈妈知道,她是因为和我出门才变成了那样,那她的妈妈一定不会原谅她。"
"但她还是忍不住,她太饿了,因为不想偷其他人的东西,所以她才忍不住回家找东西吃......才会被妈妈发现......"
莉莉停顿了片刻,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然后又缓缓松开。
"但是,我的妈妈不一样。她以为我是其他人,但她在第一次用手术刀划开我的时候,对我说对不起了。"
莉莉的声音变得异常柔软,"那个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痛,真的一点都不痛。"
"后来,事情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妈妈把我关起来,做了更多、更多的实验。但这不是妈妈的错。因为,妈妈也和我关在一起,关在不能离开的这个房间。"
"因为我,不受控制,害死了很多人。因为我......太痛了。"莉莉的声音开始颤抖,但她强忍着继续说着
"丽莎说,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她会努力,陪我久一点。不然,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莉莉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却努力不让它们落下:"......其实我也,早就撑不下去了。"
巨型野兽撕裂了更多空间,利爪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直直挥向莉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但是,即使是这样……"在那摇摇欲坠的纯白少女身前,黑色的黏液迅速凝聚成球、成网,化解了地狱犬的凶猛攻势。
"那也是我唯一的妈妈。"莉莉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无比,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什么,"不准——伤害我的妈妈!"
她转向众人,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带着妈妈,跑!"
"莉莉——"诺伦伸出手,却不知道该抓住什么。
"我们不可能赢的,快点,带着弗朗西斯,跑!"希德利丝急切地催促道,她已经拉住了弗朗西斯的一只手臂。
诺伦最后不甘地回望了莉莉娇小的身躯一眼,那白色的身影在巨大的地狱犬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坚定。
他咬牙拉住弗朗西斯的另一只手臂:"我们必须走!"
"不!我不走!莉莉!"
弗朗西斯哭喊着,挣扎着想要冲向莉莉,泪水模糊了她苍白的脸庞。
玛拉利切斯上前帮忙"不要辜负了莉莉的心意。"
众人半拖半拽着弗朗西斯,艰难地离开了房间。
诺伦最后瞥见的是莉莉转过身,对着地狱犬张开双臂的身影,那画面如同某种献祭的仪式,深深烙在他的脑海中。
他们在走廊里奔跑,脚下的地面不再稳固,空间变得极其不稳定,墙壁上的涂料不断剥落,露出底下扭曲的结构。
空气中弥漫着甜腥味,与圣普罗纳宅邸焚烧后的焦糊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灾难后的独特气息。
各种情绪和记忆碎片在这条空间通道中涌现,诺伦感觉自己仿佛在穿越无数个重叠的现实。
一刹那,他仿佛听到孩童的笑声;下一刻,又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墙壁上时而浮现出陌生的面孔,时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脚下的地板突然倾斜,诺伦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玛拉利切斯及时拉住了他,两人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继续向前奔去。
走廊的尽头仿佛在不断延伸,又似乎在不断收缩,空间本身的规则正在崩塌。
诺伦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种甜腥与焦糊混合的怪异气味,这气味唤起了他记忆深处的某种恐惧。
但他无暇细想,只能继续向前奔跑,拉着几乎崩溃的弗朗西斯,穿越这片正在崩坏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