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天气放晴，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周末，陆沉渊和陆知遥难得一起在家整理家务。
奶奶去世后，老宅里的很多东西都没怎么动过，尤其是奶奶的房间，一直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陆知遥提议把奶奶的房间也收拾一下，陆沉渊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推开奶奶房间的门，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淡淡樟脑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家具都很旧了，一张小小的梳妆台，一个衣柜，还有一张硬板床。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扬起细小的尘埃。
“奶奶以前最喜欢坐在窗边晒太阳了。” 陆知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小院子，眼神里带着怀念。
陆沉渊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家具。
两人分工合作，陆知遥负责整理床铺和书架，陆沉渊则负责擦拭和收拾。
在整理书架时，陆知遥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藏在书架的最底层。
箱子是木质的，上面雕刻着简单的花纹，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褪色了。
“哥，你看这个！” 陆知遥把木箱搬出来，递给陆沉渊。
陆沉渊接过木箱，看了看上面的锁，又看了看箱子的材质和花纹，眼神微微一动。
“这是奶奶的东西。” 他记得小时候见过这个箱子，奶奶总是把它锁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们碰。
“里面会是什么呢？” 陆知遥好奇地问，“奶奶从来不让我们看。”
陆沉渊找来了一把备用钥匙——奶奶以前放在抽屉里的，试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开了。
两人一起打开了木箱。
里面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只有一些旧照片、信件，还有一本厚厚的、封面磨损严重的笔记本。
陆知遥先拿起了一叠旧照片。
最上面的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有年轻的爸爸妈妈，还有抱着小陆沉渊的奶奶。
那时候爸爸妈妈看起来还很恩爱，脸上带着笑容。
“这是我们小时候吗？” 陆知遥指着照片上被奶奶抱着的、小小的婴儿，“哥，你那时候好小啊。”
陆沉渊凑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嗯，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陆知遥又翻了翻，找到了一张他和陆沉渊的合照。
那时候他大概三四岁，穿着背带裤，咧着嘴笑得一脸灿烂，而旁边的陆沉渊已经是个小大人模样了，穿着整齐的衬衫，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小手却紧紧地牵着他。
“哈哈，哥你那时候好严肃啊！” 陆知遥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沉渊看着照片，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的目光落在照片里自己牵着弟弟的那只小手上，眼神有些复杂。
接着，陆知遥拿起了那些信件。
大部分是奶奶写给远方的亲戚的，内容都是些家长里短。
但其中有几封信，是爸爸妈妈写给奶奶的。
陆沉渊拿起其中一封，是爸爸写的，日期是他们刚上小学的时候。
信里除了询问奶奶的身体，更多的是和妈妈的争吵，字里行间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妈，我和她真的过不下去了，每天除了吵就是吵，为了钱，为了工作，为了孩子……我知道这样对沉渊和知遥不好，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沉渊的手指微微收紧，捏着信纸的边缘，指节有些发白。
陆知遥也拿起了另一封信，是妈妈写的，语气更加激动和委屈：“……妈，他根本就不理解我！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只知道忙他的工作！
孩子他也不管，每次回来就知道摆脸色……沉渊那么小就那么懂事，知遥又那么调皮，我一个人真的好累……”
两人默默地看着这些信件，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一直以为，父母只是因为工作忙才很少回家，却没想到，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父母的婚姻早已充满了裂痕。
“原来爸爸妈妈……” 陆知遥的声音有些低沉，“他们吵架，是因为我们吗？”
“不是。” 陆沉渊放下信纸，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他早就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不对劲，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深究。
现在看到这些信件，那些模糊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陆沉渊又拿起了那本厚厚的笔记本。
封面是深蓝色的，上面用毛笔写着“备忘录”三个字，是奶奶的字迹。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记录的大多是家里的收支情况，还有一些日常琐事。
但翻到后面，内容却发生了变化。
奶奶开始记录一些关于他们兄弟俩的事情，还有她的担忧。
“……沉渊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小小年纪就知道照顾弟弟，什么都藏在心里。
知遥又太调皮，没心没肺的，以后怕是要沉渊多操心……”
“……今天又和他们爸爸妈妈通了电话，还是老样子。
真担心这样下去，会影响到两个孩子。
尤其是沉渊，心思重，别憋出什么毛病来……”
“……听说隔壁家的孩子因为父母离婚，性格都变了。
我真怕沉渊和知遥也会这样。
他们是我唯一的牵挂了，我只希望他们能好好的，互相扶持，一辈子都好好的……”
“……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走了以后，这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啊……真希望他们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哥哥疼弟弟，弟弟依赖哥哥，不要被外面的事情影响……”
越往下看，陆沉渊的心情就越沉重。
奶奶的担忧，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刺在他的心上。
原来奶奶什么都知道。她知道父母的不和，知道他们对孩子的忽视，也知道他这个做哥哥的，背负了太多。
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们兄弟俩能永远互相扶持，好好的。
陆知遥也凑过来看了，看着奶奶那些充满关切和忧虑的文字，眼眶慢慢红了。“奶奶……”
陆沉渊合上笔记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父母的婚姻失败，奶奶的担忧，还有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个不敢告人的秘密……所有的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缠绕。
他一直以为，他对弟弟的保护和依赖，是因为父母的缺位，是因为奶奶的期望，是理所当然的兄弟情深。
但现在，看着这些来自过去的碎片，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从很早以前开始，那份感情就已经偏离了轨道，掺杂了太多不该有的东西。
而奶奶的愿望，“哥哥疼弟弟，弟弟依赖哥哥，一辈子都好好的”，在他如今的心境下，听起来却像是一个沉重的枷锁，和一个无法实现的奢望。
“哥，” 陆知遥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陆沉渊，“我们以后，也会像奶奶希望的那样，好好的，对不对？”
陆沉渊看着弟弟清澈而信任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杂质，只有对他的依赖和孺慕。
他张了张嘴，想说“是”，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却驱散不了房间里弥漫的、来自过去的阴霾和陆沉渊心中那片更深、更暗的阴影。
那些被尘封的往事碎片，不仅揭示了家庭的真相，也似乎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他对弟弟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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