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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降噪(一)

听见你的频率

元旦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周一,祁焓一进家门就察觉到不对劲。

客厅里多了两个行李箱,母亲正往里面整齐地叠放衣服。茶几上摆着一沓文件,最上面是瑞士洛桑学院的入学通知书,日期显示两周后开学。

"收拾一下你的必需品。"母亲头也不抬地说,"其他东西到了那边再买。"

祁焓的背包从肩上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我说过我不去。"

"这不是商量。"母亲终于抬起头,妆容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机票已经订好了,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

窗外的雪反射着刺眼的光,照在母亲身后那面奖状墙上——祁焓从小到大获得的所有荣誉,像士兵一样排列整齐。最新添上去的是艺术节创新奖证书,在众多学科竞赛奖中显得格格不入。

"是因为陈笙吗?"祁焓声音发紧。

母亲的动作停顿了一秒:"因为你最近的表现。逃课、成绩下滑、整天摆弄那些录音设备..."她合上行李箱,"那个聋孩子只是症状之一。"

"他不是症状!"祁焓猛地提高音量,"他是我..."

"你什么?"母亲锐利的目光刺过来,"朋友?搭档?还是别的什么?"

祁焓的耳根突然烧了起来。他弯腰捡起背包,转身往自己房间走:"我不会去的。"

"那你就别想拿到一分钱大学学费。"母亲的声音从背后追来,"也别想再碰你的小提琴和那些录音设备。"

房间门关上后,祁焓才发现书桌已经被清理过。录音机不见了,那叠录好的声音日记磁带也不见了。他疯狂地翻找每个抽屉,最后在床底下发现了被拆毁的录音机残骸——母亲甚至取走了里面的磁头。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陈笙的信息:【明天能来音乐教室吗?有新作品想给你听。】

祁焓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如何回复。他该怎么告诉陈笙,自己可能后天就被强行送到半个地球之外?又该怎么解释,他连一盘录音带都保护不了?

最终他只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

第二天清晨,祁焓在闹钟响起前就醒了。窗外还是深蓝色,雪已经停了,留下一片寂静的世界。他轻手轻脚地起床,从衣柜深处摸出一个旧鞋盒——里面藏着他最后的"违禁品":一台老式随身听,几盘备用磁带,还有陈笙送他的那盘《白噪音》。

校门刚开,祁焓就溜了进去。晨雾中的校园安静得像个梦境,他的脚步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痕迹。音乐教室的门锁着,但窗户的插销坏了——这是他和陈笙的秘密通道。

推开窗户跳进去的瞬间,祁焓愣住了。陈笙已经在那里,趴在钢琴上睡着了,头发乱糟糟地翘着,右耳的助听器歪在一边。钢琴上散落着几张乐谱,旁边是那台便携录音机,红灯还亮着——他显然通宵工作了。

祁焓轻轻走近,生怕惊醒他。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陈笙的脸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他的睫毛在光线下几乎是透明的,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祁焓忍不住伸手,想拨开垂在他前额的一缕头发。

"偷看别人睡觉是不道德的。"陈笙突然开口,眼睛还闭着。

祁焓迅速缩回手:"你怎么..."

"地板吱呀声。"陈笙睁开眼,露出一个睡意朦胧的笑容,"我认得你脚步声的振动频率。"

他坐直身体,助听器从耳边掉下来,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祁焓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比上次更严重了,左耳的银色耳钉也有点歪,像是被人用力拽过。

"你通宵了?"祁焓在琴凳上坐下。

"嗯,赶作品。"陈笙揉了揉眼睛,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给,听听看。"

音乐流淌而出,与祁焓以前听过的任何风格都不同——像是古典与电子乐的杂交,又像是某种未来派的祈祷。最奇特的是,高频部分几乎完全缺失,取而代之的是异常丰富的低频,震得钢琴共鸣板微微颤动。

"这是..."

"为Error 404写的。"陈笙调整着右耳的助听器,"我的新乐队。"

祁焓挑眉:"Error 404?"

"找不到频率的意思。"陈笙的嘴角微微上扬,"成员都是特教学校的听障孩子,我们用触觉和视觉做音乐。"

录音放到三分之二处,突然插入一段熟悉的旋律——是他们一起创作的《操场下方的河流》的变奏,但节奏更慢,低频更重,像是水下听到的版本。

"我把我们的作品改编了。"陈笙轻声说,"这样即使完全失聪,我也能通过地板振动来演奏。"

阳光渐渐强起来,照亮了钢琴上那叠乐谱。祁焓凑近看,发现上面除了常规音符,还标注着各种奇怪的符号和数字——陈笙自创的触觉记谱法。

"很天才。"祁焓由衷地说,"什么时候首演?"

"下个月,如果..."陈笙突然停下,皱眉看着祁焓的耳垂,"你的耳钉呢?"

祁焓下意识摸向右耳——那里空空如也。他昨晚摘下了陈笙送的声波耳钉,因为母亲威胁要没收"所有不必要的装饰品"。

"忘...忘戴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陈笙的眼神变得锐利:"发生什么事了?"

窗外的校园开始苏醒,远处传来学生们的笑闹声。祁焓盯着自己的鞋尖,雪水在地板上融化成一个小水洼。

"我妈坚持送我去瑞士。"他终于说出口,"后天就走。"

钢琴的共鸣箱里传来一声闷响——陈笙的手无意识地砸在了低音区。他迅速收回手,像是被琴键烫到了。

"所以今天是告别?"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不!我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祁焓抓住陈笙的手腕,"她说如果我不去,就断绝我的大学学费。"

陈笙的手指在祁焓掌心微微颤抖,冰凉得像外面的雪。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祁焓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最终他抽回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寻呼机。

"知道摩斯电码吗?"他问,声音恢复了那种玩味的调调。

祁焓摇头。

"简单。"陈笙按下寻呼机上的按钮,发出一串"滴滴答答"的声音,"这是SOS。长按是划,短按是点。"

他将寻呼机塞进祁焓手里:"我姐淘汰的古董,但还能用。号码已经存好了,是我的另一个寻呼机。"

祁焓低头看着这个上世纪的老物件,塑料外壳已经泛黄,但按键还很灵敏:"你要我用这个联系你?"

"如果你决定反抗的话。"陈笙站起身,开始收拾乐谱,"当然,如果你选择去瑞士..."

"我不会去的。"祁焓握紧寻呼机,"我只是需要想办法解决学费问题。"

陈笙停下动作,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放弃前途也要留下来?"陈笙直视祁焓的眼睛,"因为我吗?"

这个问题像箭一样射中祁焓的心脏。他张嘴想回答,却发现所有词汇都卡在喉咙里。是因为陈笙吗?是因为那些共同创作的音乐?是因为天台上的雨声,设备间的触碰,还是因为每次看到陈笙时胸口那种奇怪的悸动?

"我..."

下课铃突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默。陈笙后退一步,背上书包:"考虑清楚再回答。现在你该去上课了,优等生。"

他转身走向窗户,动作利落地翻了出去,消失在晨光中。祁焓独自站在音乐教室里,手中紧握着那个老旧的寻呼机,钢琴上还留着陈笙忘记带走的一页乐谱。

当天晚上,家里的气氛像绷紧的弦。母亲在客厅里打包最后一些物品,父亲罕见地在家——通常他只在周末露面,而且总是醉醺醺的。今晚他却异常清醒,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时不时偷瞄祁焓一眼。

"你的护照和签证。"母亲将一个文件夹放在餐桌上,"明天早上司机送我们去机场。"

祁焓盯着那个深蓝色的护照本,喉咙发紧:"我说了我不去。"

"别任性。"母亲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我为这个项目费了多少心思?"

"那是你的项目,不是我的!"祁焓提高了声音,"你从来不考虑我想要什么!"

父亲从报纸上方投来惊讶的一瞥,但什么也没说。母亲放下手中的毛衣折叠器,慢慢走向祁焓,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你想要什么?"她轻声问,声音危险地柔和,"和那个聋孩子一起玩音乐?浪费你的天赋和成绩?"

"陈笙比你们任何人都有天赋!"祁焓的声音在颤抖,"即使听力在消失,他依然在创造音乐,而你们...你们只在乎外表和成绩单!"

母亲的巴掌来得猝不及防。祁焓的脸偏向一边,火辣辣的痛感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父亲猛地站起来,报纸散落一地。

"你干什么?"他对母亲吼道。

"教育儿子。"母亲冷冷地说,转向祁焓,"现在,上楼收拾你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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