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房中仍存烛火盏, 托起半室光亮。
薛景澜坐在桌边小憩,忽闻珠帘轻动,一道身影已从梁上跃下,恭敬立于身后。
“殿下。”
薛景澜淡淡点头,“回来了。”
穿云眸光微动,看向薛景澜:“如殿下所料,盗圣崔凌方才来劫人了。”
薛景澜轻声说道:“哦?看来那晚……我果真没看错人。”
“穿云已按世子吩咐,将人挡了回去。”
“如此便好。”
薛景澜将目光投向氧氲烛火,“听说明儿此刻还在芝兰苑中。”
穿云点头道:“二公子性子倔强,此番较了真,势必是要查得水落石出才肯罢手。”
“明儿虽为好意,可这张小仙的身份终究经不起细查,若顺藤摸瓜牵扯出了梨花巷,只怕会挑起更大的风波来。”
薛景澜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想了想,穿云才说道:“所以殿下才急着把人送出去,又落了银狐盗圣这一棋。”
“景明、宋华轩、五仙教、还有太傅府上的细作……”
薛景澜似笑非笑的说道:“定阳王府已足够热闹,她啊……实在显得多余。”
穿云问:“此女可是……殿下所寻之人?”
薛景澜摇摇头,回的认真:“陈年旧事,早已无从查起,我尚无可确认,不过……想要弄清梨花巷的秘密,想要捉住郭湛的把柄……穿云,张小仙这人……我便非救不可。”
“不但要救,还要洗清她的嫌疑,将她彻底推出这场争斗,不管郭湛所谋为何,都决不能……让他有机可乘。”
“穿云明白,只是……”
后面的话,穿云没有再说下去。
但薛景澜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无奈之意:“只是什么?”
穿云继续说道:“入了烟花柳巷,意为名节尽毁,殿下虽能保张小仙的命,可张小仙却无法看到殿下之用心,到头来,对殿下也只剩入骨的恨罢了。”
薛景澜忽地一笑,“”那又如何?薛景澜三字……生来便是要遭人恨的,十年往来多少恩怨……穿云,你早该学着习惯了。”
“殿下……”
“行了,时辰不早了,明日还得劳你暗中护送一趟,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张小仙……都必须活着。”
“是。”
张小仙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是活了。
就好像坠入黑暗无尽的深渊,不断沉沦,没有尽头。
朦胧中,好似有人替她换药、喂药,她气力全失,只得懵懵懂懂地受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咦?这里是……”
话音未落,忽闻一道笑意盈盈之声。
“小丫头,你终于舍得醒了?”
诶?这声音……
张小仙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女子立于床畔,风姿灼灼,媚眼如丝,正是花凝香。
“是你?!那这里是……”
“小丫头说笑了,这里自然是风月居了。”
张小仙霎时宛遭雷击,心如死灰。
一时间,薛景澜的话语又不可抑制地涌入脑海。
“命死是小,身洁为大,这世间女子最在乎的,也不过是这“贞操”二字。”
“我看不如就将她扔去青楼,当那男人们的玩物,她若早招认一日,就早脱身一日;若死不松口……”
“那便只能一辈子待在这烟花柳巷,受人欺辱,被人玩弄,求生不得……求死,亦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