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说,名字是父母送给孩子的第一份礼物,饱含父母的期许和爱意。
但张小明不是。
他的名字,只是亲戚在自己孩子的教导课本上无意瞥见又随意说出口,而就这样草率的决定的结果。
但,有时张小明在下雨的长廊,会想着,在拥有名字的那一刻,他是不同于别人的,即使世界上会有无数个张小明,但当别人问他是谁时,他是能清楚又确定的回答,他是张小明。
只要一想到这张小明又会怀着期待去等待明天的到来。
为什么要用期待去点缀明天呢?
是因为,他太苦了,苦到老天也看不下去,决定带他去遥远的地方。
张小明是一个脾气温和的男孩,说话有些温吞,总带着胆怯与不自信,眼睛很大,有着淡淡的褐色瞳孔,眼波流转间,里面好似是藏着一场朦胧烟雨,默默的淋淋漓漓着。
成绩很好,从小到大都是学校的年级第一或者年级第二。
但这样的他并不是别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张小明知道,他们都讨厌他。
没人喜欢他的。
因为他是一场错误与邪恶交织而来的产物,在旁人眼里,他是不干净的东西,不是人,而是东西,可以丢来丢去,丢了也不会有人惋惜的“一件东西”。
一开始,张小明会难过会介怀,但久而久之,甚至连自己的亲人也这样看他,他才慢慢的去学着如何释怀。
可惜,始终没有成功。
张小明从市医院出来后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他握着一张诊断证明,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向谁诉说现在自己的心情。
他很想打电话给方琇,但是他怕听到方琇痛快的笑声,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恨不得立马就去死。
他的亲生母亲,不爱他,甚至没有一天不在恨他。
恨他的出生,恨他的长相,恨他的所有。
张小明想哭,却只是酸涩了眼眶,流不出半分泪来,也许是在十七年连绵不断的阴雨里早就将眼泪流干净了。
街边的绿植被一阵突来的风吹得哗啦作响,张小明手里的诊断证明也被吹得皱起,一顿摇摆折皱后被张小明放进了口袋。
刚刚还明媚的下午,在一瞬间突变,一场风雨即将席卷陵岳市。
几道机车轰鸣声震耳的传来,排气管的声浪滚过城市的街道,金属的震颤在这有些空荡的街道异常的清楚,像是碾在他耳畔一般。
越来越近。
在红灯的规则压制下,几辆有着显眼颜色的机车纷纷停下。
数十几秒的等待后,一辆有着黑红色的机车猛地弹出去,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极速破开,传至街道的每一处,车身在纷多的车流里穿梭,后面几辆机车也紧紧跟着,张小明看去时,眼眸里映着一抹红,但下一秒,他就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机车尾灯在街口一闪而过。
张小明看起来,这个“机车骑士”是个喜欢追求速度与激情的。
说实话,他还挺向往。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他想体验一把疯狂。
雨下来的时候,张小明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而刚刚炸街而过的几辆机车穿过交错汇杂的街道,最后停在一家酒吧面前。
有人推开门,冷风擦着人身撞开热浪,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进来,烟雾缭绕中射灯的光斑肆意横行在各处,晃动的人影,交织的暧昧,好像在一瞬间将人拉入一场暧昧又躁动不安的游戏。
陈罪柯往卡座上一靠,吊儿郎当的支起腿微微抬头吐烟圈,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浑身带着一股慵懒又随意的刺劲,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期间不乏有肤白貌美的长腿美女前来搭讪,毫不意外的陈醉柯一次也没有搭理。
旁边的人也凑着热闹,以与陈罪柯关系最近的江闻最为活跃。
一个红裙美女过来要搭讪时,江闻一嗓子叫住了还在靠近的美女,一副“我劝你”的模样,下一秒口里说出个惊人的话:“妹妹,没用的,我这哥们喜欢男的。”
陈罪柯依旧自自得在旁边摆弄着手机,头也没抬一下,像是在默认江闻的话。
美女一脸可惜的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陈罪柯,最后心里还有点庆幸,难怪,她都打扮的这么漂亮了,居然也引不起这人一丝的侧目。
不是性取向有问题,还能是因为什么。
这么一想,美女松了一口气又走进了晃动身体的狂欢人群里。
美女一走,江闻就拿眼看着一言不发的陈罪柯,最后忍不住的问他:“我这么消遣你,你也不生气?稀奇事呀。”
“他不回我消息。”
陈罪柯抬眼,眉头因为情绪而微微皱起。
江闻有些语塞,他没想到陈罪柯回了他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卡座周围的一群人顿时没了声音,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陈二公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这话不都出现在对方口里吗。
“他?谁呀?沈铭?”
江闻很快的锁定了陈罪柯话里的那个不回信息的“他”。
学校很有名一人。
成绩很好,但好像总是万年老二的样子,一直被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张什么的人压着。
性格冷,但江闻觉得沈铭很装,假高傲。
但陈罪柯喜欢沈铭也不算太奇怪。
沈铭长得很秀气,白白净净的模样。
不过,江闻觉得一般。他比较吃艳丽的一款,所以他总会觉得沈铭长得有些寡淡。但总之,无论江闻怎么觉得沈铭配不上陈醉柯,陈罪柯就怎么好死不死的喜欢上了沈铭。
江闻想过,也许是沈铭的某一点很符合陈罪柯的审美吧。
“我最近没怎么去学校,我不知道。”江闻耸肩表示问他没用,他留给学校的时间只有偶尔一时兴起的短暂时间。
陈罪柯看了一眼始终没有动静的聊天页面,眉心处烦躁的跳了跳,他有些粗暴的将手机丢在桌面上,手机借着力顺着光滑的桌面,溜了很远。
直到有人小心的拾起来递给陈罪柯:“我好像清楚点原因。”
一口烈酒随着陈罪柯的喉口的上下滚动,消失在口腔只留下浓烈的酒精气味。
“说。”
方景元巴巴的凑近,对陈罪柯说着自己今天无意听到的女同桌谈论的八卦。
“沈铭是这学期新转来的,听说之前他的成绩一直都是学校里的年级第一,他爸爸是老师,对他要求格外严,之前的小打小闹的学校自拟卷考试,虽然沈铭一直是第二,但他家里人也不在意,但前不久的那次期中的十二校联考,他还是第二,他爸就生气了,听说家长会后还在办公室里打了沈铭一巴掌。”
“当时,隔壁三班有人当时在办公室帮老师整理假期的作业卷子,正巧就看见了。”
“后面的我当时没听了。”
方景元说得很快,生怕陈罪柯不愿意听,说完留着讪笑,匆匆结束了话头。
陈醉柯从方景元说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手指夹烟的姿势,直到烟灰落在他手背,烫的他一激灵,他才反应过来,将指间的烟抵在唇边,猛抽了两口,他抬眸,幽暗不明的目光透过烟雾投向方景元,问他:“那你觉得这件事,是谁的不对?”
方景元没想到还能搭上话,也不管是非黑白,道理逻辑了,一顿快速的信息归结后,给出了回答:“那个年级第一。”
“谁都知道年级第一,关键是人叫什么啊!”
江闻撇了撇眼,将眼底的无语掩住。
方景元半天憋不出话来,就在众人以为他不知道时,这小子突然开口:“张小明!”
“我想起来了,年级第一叫张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