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这是林疏白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不再是维度乱流中刺骨的冰寒，也不是战斗时灼热的痛楚，而是一种…包容的、浸润般的温暖，包裹着他破碎的身体和近乎枯竭的精神。
林疏白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柔和的、带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乳白色光芒。他正躺在一个狭窄但舒适的全封闭舱体内，舱壁是某种半透明的合成材料，散发着恒定的微光。身上严重的伤口处传来轻微的麻痒感，似乎正被某种能量场精细地修复着。
医疗舱！他们真的成功了！
狂喜和庆幸瞬间冲散了疲惫，林疏白猛地想坐起身，却牵动了左肩的伤势，一阵钝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回柔软的支撑垫上。
【生命值：80→85/110（医疗舱持续治疗中）】
【精神值：55→60/110（环境舒缓+5）】
系统面板自动弹出，状态正在缓慢恢复。
“沈砚辞！”林疏白猛地侧头，看向旁边。
就在林疏白相邻的位置，另一个相同的医疗舱正在运行。
沈砚辞静静地躺在里面，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那种死气的灰败已经褪去，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医疗舱的指示灯显示着复杂的生命体征数据，大部分仍处于红色或黄色的警告状态，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濒危。沈砚辞心口的位置被一层浓厚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白色凝胶覆盖着，似乎在重点压制和修复黑纹反噬造成的可怕创伤。
他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林疏白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他伸出手，隔着冰冷的舱壁，虚虚地抚摸着沈砚辞安静的侧脸。
“笨蛋…差点就…”林疏白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哽咽。
就在这时，沈砚辞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虚弱，带着重伤后的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焦距，精准地捕捉到了隔壁舱内正望着他的林疏白。
四目相对。
沈砚辞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
林疏白立刻将耳朵贴近舱壁间的传声器：“你说什么？慢点说，别急！”
“……你……没事……？”沈砚辞的声音经过传声器处理，依旧嘶哑微弱得让人心疼，但沈砚辞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关于林疏白。
林疏白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自己都这副鬼样子了，居然先问别人？
“我没事！我好得很！”林疏白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看，活蹦乱跳的！倒是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沈砚辞似乎极轻地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但林疏白捕捉到了。
沈砚辞闭上眼，缓了几秒钟，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断断续续，但清晰了一些：“……这里……是……”
“系统提示说是什么…外围缓冲区的S-07医疗舱。”林疏白环顾四周。舱室很小，除了他们两个医疗舱，只有墙壁上几个闪烁的指示灯和一个物资补给端口，看不到出口。“看起来暂时安全，它在给我们治疗。”
“……缓冲区……”沈砚辞重复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不是……安全区……要……小心……”
“我知道。”林疏白点点头，“我们先恢复一点力气再说。你需要什么吗？我这里还有…”林疏白下意识想召唤商店面板，却发现面板无法打开，似乎被医疗舱的系统权限暂时屏蔽了。“…看来这里不支持购物。”
就在这时，墙壁上的物资补给端口“嘀”的一声轻响，一个小小的托盘滑了出来。上面放着两管基础营养液和两瓶…清澈的饮用水。
“看来系统还挺‘大方’。”林疏白苦笑一下，挣扎着起身，忍着伤痛将营养液和水取了过来。他自己先灌下一管营养液，寡淡无味的流质食物滑入胃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能量。
【生命值：85→86/110】
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打开沈砚辞医疗舱侧面的一个投喂口——这似乎是给无法自主进食的病人设计的。
“沈砚辞，能喝点东西吗？是水和营养液。”林疏白将吸管小心地递到沈砚辞嘴边。
沈砚辞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配合地张开嘴，缓慢地吸吮着。他的吞咽动作看起来很吃力，每一次喉结滚动都牵动着胸口的伤，让他眉头紧锁，但他没有停下，直到将一管营养液和半瓶水喝完。
【生命值：？？？→？？？（缓慢恢复）】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累得说不出话，医疗舱内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短暂的沉默后，林疏白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刚才…真的很险。我以为我们真的要死在那里了。”林疏白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后怕得指尖发冷。
沈砚辞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是你…找到了…路。”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叹服？“…很…聪明。”
被沈砚辞夸奖，林疏白莫名觉得有点耳根发热，他挠了挠脸，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主要还是你…你那会儿都快…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判断。”
想到沈砚辞提出用凝神露强行镇压黑纹的疯狂计划，林疏白至今心有余悸，“…太乱来了！下次绝对不许再这样！”
“…没有…下次。”沈砚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那种地方…不能再…进去。”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各自消化着刚才那场濒死的体验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林疏白看着沈砚辞心口那层白色凝胶，忍不住问道：“…你的伤…那个黑纹…医疗舱能处理吗？”
沈砚辞缓缓摇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只能…暂时…压制…修复…表面…损伤。”沈砚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根源…无法…触碰。需要…特殊…方法。”
特殊方法…林疏白记下了这个词。看来沈砚辞身上的问题，远比想象中更复杂。
就在林疏白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整个医疗舱的灯光突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嗡——
一阵低沉的、仿佛系统自检的嗡鸣声响起。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残留…正在分析…】
【分析失败…能量特征已记录…标记为：高危观测对象-LSB&SYZ】
【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基础治疗完成…】
【权限验证中…】
【验证通过…欢迎来到外围缓冲区-S07单元。】
【根据《异常事件处理条例》，你们已被纳入临时监护状态。】
【临时监护期间，禁止离开本单元，禁止使用高级别通讯，禁止访问核心数据库。】
【下一步指令等待批复…请保持待命状态。】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回荡在小小的舱室内，带来一种被监视、被控制的压抑感。
“临时监护…”林疏白皱起眉，看向沈砚辞，“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待遇。”
沈砚辞的眼神也沉了下来，他显然比林疏白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隔离…观察。”沈砚辞言简意赅地总结，语气冰冷。“…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那个诡异的维度，那个排斥黑纹的碎片…显然触及了系统（或者说系统背后的某些存在）不愿让玩家知晓的秘密。
“…那我们怎么办？”林疏白感到一阵不安。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等。”沈砚辞闭上眼，似乎连说话都耗尽了力气，但思维依旧清晰。“…恢复…体力。等待…指令。小心…这里的…一切。”
沈砚辞的话音落下，医疗舱内再次恢复了寂静。但这一次，寂静中却弥漫开一种新的、无形的紧张感。
温暖的医疗舱不再让人觉得安全，反而像一个更加精致的囚笼。他们暂时脱离了死亡的危险，却又陷入了未知的、被系统“特殊关注”的境地。
林疏白看着隔壁舱内沈砚辞安静的睡颜（或许是再次因疲惫而昏迷），又看了看自己缓慢恢复的状态面板，心中五味杂陈。
积分几乎耗尽，伤痕累累，前途未卜。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而且，这一次，他们是一起活下来的。
林疏白握紧了拳头。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他都必须保护好自己以及身边这个人。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