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圣莫里茨的晨光日复一日，温柔地丈量着康复的刻度。 颜书瑶的清醒时间越来越长，眼中的迷雾渐渐散去，虽然指尖的颤抖和偶尔的言语凝滞，仍是药物留下的冰冷吻痕。她开始复健，从在杜若搀扶下走完病房到走廊的距离，到能自己拿起勺子，尽管米粒会不受控制地洒落。周予安始终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在她踉跄时及时伸出手臂，在她因挫败而咬紧下唇时，只是轻轻握紧她的手心。 那只染血的残破玻璃蝴蝶，被洗净后放在窗台。阳光穿过裂痕，在洁白的墙壁上投下奇异而坚韧的光影图腾。 卡尔记者的报道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不断扩大。林家大厦将倾，林嘉铭及其父亲被正式起诉，面临多项严重指控。颜正鸿的“配合调查”更像是一场精明的切割与自保，颜氏集团元气大伤，声誉跌至谷底，但根基未毁。静心苑被查封，其背后的黑暗网络被连根拔起，更多受害者的声音得以被听见。风暴席卷，尘埃尚未落定，但正义的轮盘已然开始转动。 一天清晨，雪后初霁，阳光格外清冽。颜书瑶靠在窗边，看着外面被新雪覆盖的世界，一片纯净的银白。她伸出那只受伤较轻的右手，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缓缓描摹。不再是病房里的百叶窗，也不再是绝望的蝴蝶轮廓。 她在画一颗银杏树。枝干虬劲，叶片如金蝶纷飞。 周予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打扰。直到最后一笔落下，颜书瑶才微微侧过头，阳光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暖金。她的声音依然有些低哑，却清晰平稳： “等春天…我想去看看真正的银杏。”她的目光落在窗台上的玻璃蝴蝶残骸上，又缓缓移到周予安脸上，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那穿透灵魂的清醒光芒温柔而坚定，“然后…我们一起，做一只新的蝴蝶。用能飞的材料。” 周予安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望向窗外无垠的雪峰和澄澈的蓝天。她伸出手，覆盖在颜书瑶放在玻璃上的那只手。冰冷的玻璃，温热的手心，伤痕与守护在此刻交融。 “好。”周予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足以融化冰雪的力量，“用能飞的材料。飞得比阿尔卑斯山还高。” 窗外，一只真正的山鹰掠过雪峰之巅，舒展着强壮而自由的翅膀，冲向更高远的苍穹。它的影子掠过病房的窗户，短暂地笼罩在玻璃上那棵金蝶纷飞的银杏树上，也掠过窗台那只静待重生的、破碎的玻璃蝴蝶。 破碎的终将弥合，囚禁的已然归翼。而新的翅膀，正在伤痕的沃土中，在爱与自由的渴望里，悄然孕育着搏击长空的力量。 —— 全文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