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很平常的夜晚,处于熟睡中的郁清舟难得的做了梦。
他听见了一个他日思夜想的声音,“阿舟,别担心,我们会见面的。我们终究会在那片埋葬了大家的回忆的花海上重逢的,不要担心,只要你还在,我就也还在。”
郁清舟只觉这声音像是从极远又极近的地方飘来,挠得他心尖痒痒的,却又抓不住。他想回应,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勉强才挤出“无期……”这两个字,手也不自觉地触摸上一个冰凉的东西,是沈无期送给他的郁金香样式的手链。
月光透过窗户,皎皎地洒在郁清舟的脸上,把他眼角的湿润映得愈发清晰。那手链上的郁金香,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像是沈无期遥遥传递来的温度。
睡梦中,郁清舟仿佛又回到了和沈无期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他们在花海奔跑时,风卷着花瓣,落在沈无期的肩头,也落在郁清舟的心里。但后来他们却被迫分离,只留下这手链,成了思念的凭据。
“我一直在等,等你说的重逢……”郁清舟在梦里喃喃,手链被他攥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窗外的明月静静照着,像是在无声见证这份跨越现实与梦境的牵挂,而那片承载回忆的花海,似乎也在梦的彼端,悄然盛开,等待着故人归。
郁清舟的指尖在手链的花瓣纹路上摩挲,冰凉的金属沁着月光的冷,却烫得他心口发颤。梦里那声音还在耳畔盘旋,像沈无期十七岁时趴在他肩头说话,尾音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软。
他睁开眼时,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正落在床头柜的相框上。照片里两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挤在郁金香花田里,沈无期举着相机歪头笑,发梢沾着金红色的花瓣,手腕上晃悠着和他同款的银链。那是去年春天拍的,沈无期说等他满了十八岁,就把这对链子正式送给彼此。
十八岁生日那天没有花海。医院的消毒水味盖过了所有花香,沈无期躺在病床上,手腕细得能被他一把圈住,手里却攥着个丝绒盒子。“本来想在花田给你的,”他咳了两声,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现在好像只能在这儿了。”
沈无期的十八岁生日比郁清舟早半个月。
病房里的吊瓶滴答作响时,沈无期正对着窗外那棵抽了新芽的梧桐树笑。郁清舟拎着保温桶进来,就看见他把什么东西往枕头底下藏,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撑出一点弧度,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兽。
“藏什么呢?”郁清舟放下桶,伸手去够他枕头。沈无期笑着拍开他的手,手腕上的输液管晃了晃:“寿星的秘密,等你晚上来再看。”
其实不用等晚上。下午护士来换点滴,丝绒盒子从枕套里滑出来,滚到郁清舟脚边。他捡起来时,听见沈无期在背后轻咳:“本来想等你生日再送的……但我怕来不及。”
盒子打开的瞬间,银链在日光灯下泛着软光。郁金香的花瓣被打磨得极薄,花芯处嵌着颗碎钻,像被阳光晒化的星子。“一对的,”沈无期掀开被子一角,露出自己细瘦的手腕,同款银链正贴着他青得发蓝的血管,“我的刻了‘舟’,你的是‘期’。”
郁清舟刚要说话,就被他拽住了手腕。沈无期的指尖很凉,却固执地把银链扣在他腕骨处,动作轻得像在摆弄一件易碎品。“成年礼提前送,”他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等你到了十八岁,就该你送我东西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倾身过来。距离近得能看清沈无期瞳孔里的自己,看清他因为虚弱而泛白的唇。那个吻很轻,像一片花瓣落在唇角,带着他没说出口的话,带着窗外漏进来的、属于春天的风。
“记住了,”分开时沈无期喘着气笑,指尖点了点他腕上的花,“这是我的十八岁,送你的。”
半个月后,郁清舟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收到了沈无期的死亡通知。护士把另一条银链交给他时,说沈无期走前一直攥着它,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舟”字。
后来郁清舟才知道,那是沈无期偷偷拔了手背上的针管,护士撞开病房门时,沈无期的手还搭在他手腕上,指尖正好落在那朵银郁金香上,像在最后一次抚摸春天。
此刻月光正漫过郁清舟的手腕。他摸着那条银郁金香,花芯的碎钻反射着一点冷光,像沈无期最后看他时,眼里没来得及落下的星子。
窗外的月光忽然被云遮了半片。郁清舟抬手摸了摸唇角,仿佛还能触到那个带着苦味的吻。手链在他腕间轻轻晃,花茎上的“期”字贴着皮肤,凉得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疤。
他想起沈无期说过,等病好了就去荷兰看郁金香,要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里牵着手走。现在花海成了梦里的约定,而送他手链的人,永远停在了十八岁的春天,停在了那个还没来得及兑现诺言的午后。
郁清舟把脸埋进枕头,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月光重新漫进窗时,他腕上的银链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在暗夜里固执地开着。
(已更,正文咱先放一放,主要是实在有些想不到了!来看一些好的,应该也算好吧?໒꒰ྀི ´ ꒳ ` ྀི꒱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