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都的风总裹着沙,吹得街面土尘飞扬,也吹得百姓脸上没几分活气。乔柠望着不远处排队打水的老幼,木桶撞在井沿上的声响,闷得像堵在人心口的石头。
“女郎,这井早该修了,可巍侯只盯着户籍,哪管这些?”小媪低声叹气。
乔柠没接话,只让人取了驿馆的存粮,又唤来工匠,指着那口枯涩的老井.
乔柠先清淤,再加固井栏,用料都从乔家账上出。
张浦:“女郎怎敢擅作主张?!”
乔柠这是计划中的一步,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少废话。
话虽如此,可小媪知道,女郎只是想为辛都修缮一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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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街上时,工匠们还带着犹疑,可当乔柠的人扛着米袋、提着肉脯送到修缮处,又支起灶台煮起热粥时,辛都的汉子们顿时红了眼。
乔柠又让小媪把布匹裁成小块,分给街边穿得单薄的孩子。孩子们怯生生的,接过布块就往大人身后躲,却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忽然跑回来,把一朵刚摘的小紫花塞到她手里:“姐姐,给你。”
乔柠捏着那朵软乎乎的小花,指尖泛着暖。转头时,却见廊下立着道玄色身影——魏劭不知何时来的,负着手,眉峰拧着,目光落在她和百姓之间,像淬了冰,又藏着点说不清的沉。
她没上前,只弯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又指着不远处的土路。
乔柠那路坑坑洼洼,雨天难走,咱们把路垫平,好不好?
百姓们这下动了心,有年轻汉子站出来:“姑娘,我们来垫!不要钱,能有口热饭就行!”
待街道渐渐平整,井里重新涌出清水时,乔柠又瞧着街边荒草丛生,便让人去城郊采买野花。各色野菊、紫菀装了满满几车,她却不让仆从动手,只站在驿馆院里,亲手把花分扎成束,再让孩子们送到每户人家门口。
百姓们受了这份心,反倒过意不去,自发提着竹篮去街边清理杂草,将开得最艳的野花挑出来,簇拥着送到乔柠面前。
“女郎,您看这花配您!”
“女郎心善,这花该给您摆着!”
阳光恰好斜斜落在乔柠身上,把她鬓边的碎发染成金绒,她垂着眼摆弄花草的模样,没有半分世家小姐的娇矜,倒像株沾着晨露的柳,柔和得让人心头发软。
魏劭的脚步顿在原地,目光像被粘住似的,落在她纤长的指尖、落在她唇边浅浅的笑意上,他忘了自己是来质问她“收买人心”的,忘了要摆出惯有的冷硬,只站在那里,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扰了这片刻的静。
乔柠抬头时,正对上魏劭的眼,他不知站了多久。
乔柠巍侯。
这声唤才让魏劭回神。他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迅速别开眼,伸手拢了拢衣襟,试图掩去方才的失神。
魏劭乔家的手段,倒是越发熟练。
魏劭用些小恩小惠,就想让辛都人忘了乔家当年的事?
乔柠百姓要的从不是恩宠,是能喝上干净的水,走平整的路,吃上热饭。
乔柠还有,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乔家。
乔柠没再说话,只转身继续看那口井,井里的水映着阳光,也映着百姓的笑脸。
魏劭盯着她,见她眼底没有半分虚浮,只有坦然。他忽然想起白天那个小姑娘把花塞给她时,她眼里的软——那不是装的,是真的看得见百姓的苦。
他忽然明白,公孙羊说的“取民心”,从不是靠刀剑威慑,是靠这一口热粥,一口净水,一点藏在细节里的暖意。而乔柠,正用她的方式,把这些暖意,一点点种进了辛都的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