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流顺着通风管道钻进来，在苏晚后颈凝成细小的水珠。她紧了紧衣领，银色手镯卡在锁骨划出红痕——慕清和送的生日礼物此刻烫得像块烙铁，内侧刻着的花纹不知何时亮起荧光，在漆黑的通道里勾勒出箭头形状。
"咔嗒。"管道接口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苏晚屏住呼吸，看见下方安全门的密码锁正在自动跳转数字，蓝光在走廊地面投下跳动的光斑。银镯的光芒恰好映出最后三位数字，她想起父亲教过的摩斯密码，指尖在通风栅格上轻轻敲击确认：那是她十岁生日的日期。
安全门向两侧滑开的瞬间，消毒水味混着福尔马林的刺激性气味扑面而来。地下三层比想象中更宽阔，蓝色应急灯均匀排列在天花板上，将成排的冷藏柜照得像停尸房的抽屉。最中央的无影灯亮着，手术台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林婉清躺在上面，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苏晚贴着墙壁移动，实验服的摩擦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她在第五排冷藏柜后停下，透过玻璃门看见里面码放整齐的试管，淡粉色的细胞团在营养液里缓缓舒展，像极了幼年时捉过的萤火虫。标签上的编号让她心跳骤停——那是三年前母亲"葬礼"当天的日期。
"心率72，血压110/70，血氧饱和度96%。"电子屏的报数声突然响起。苏晚看见陆庭渊站在手术台旁，白大褂袖口沾着暗红污渍，手里的手术刀反射着寒光。他弯腰检查林婉清的生命体征时，领口露出半截绷带，形状与慕清和虎口处的伤痕完美吻合。
"准备提取液。"陆庭渊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伸手撩开林婉清额前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在董事会上能用眼神杀人的商业帝王。器械托盘上的银色器皿折射出冷光，苏晚认出那是基因提取专用的穿刺针，针尖细得几乎看不见。
就在针尖即将接触林婉清胸口时，苏晚的移动电源突然滑落。塑料外壳撞击地面的脆响在空旷实验室里炸开，陆庭渊猛地回头，手术刀擦着林婉清肋骨划过，留下道血痕。苏晚躲在冷藏柜后，透过玻璃门看见男人瞳孔骤然收缩——他的眼底布满血丝，白大褂前襟别着的珍珠胸针在蓝光下泛着诡异色泽，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慕清和设计的成年礼。
"出来。"陆庭渊的声音没有回声，却像重锤敲在苏晚耳膜上。他没有叫保安，也没有按警报器，只是将手术刀放在托盘上，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知道你在那儿，苏晚。"
苏晚握紧口袋里的消防斧——那是江北临死前从车窗扔出来的武器，斧柄缠着防滑胶带，上面还沾着律师的血迹。她想起忠叔血书上的话：清和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这个认知让口腔泛起铁锈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出来是吗？"陆庭渊突然轻笑一声，转身继续准备手术，"那正好省得我去找你。反正你和你哥的基因序列是完美匹配，用谁的先提取都一样。"他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手术台两侧立刻伸出机械臂，透明软管里的液体泛着蓝紫色荧光，与记忆中父亲实验室的样本一模一样。
苏晚突然想起顾悠悠警官证里的照片——年轻的陈曼青抱着婴儿站在医院长廊，身后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争执。其中一人转身时，侧脸轮廓与陆庭渊如出一辙，胸前铭牌的反光处依稀可见"陆"字偏旁。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她现在终于明白，所谓的"萤火虫计划"根本不是什么基因库，而是一场延续了两代人的猎杀。
无影灯突然转向，强光刺得苏晚睁不开眼。等她适应光线时，陆庭渊已经站在两米外，白大褂前襟敞开，露出左胸口那片枫叶形胎记——与忠叔胳膊上的纹身，与慕清和虎口的疤痕，与顾悠悠肩头的印记，组成完整的图案。
"现在明白了？"陆庭渊向前一步，苏晚能闻到他身上的松木香气混着血腥味，那是他惯用的古龙水味道，此刻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涌。"陆家每代都要娶苏氏女儿，不是为了商业联姻，而是为了保持基因纯度。你以为你父亲为什么会破产？他发现了这个秘密，想带着你们兄妹逃走。"
苏晚后退时撞翻了量筒架，玻璃器皿摔碎的脆响中，她摸到个冰凉物体——是冷藏柜底部的应急拉手。陆庭渊的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咯吱作响，每靠近一步，空气就稀薄一分。她突然想起婚礼那天父亲塞给她的纸条：陆家保险柜密码是你的生日，注意第三排第四格。当时以为是老人糊涂了，现在才明白那是最后的警告。
"你母亲比你父亲聪明。"陆庭渊停在三步开外，蓝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她知道反抗没用，主动提出合作——用慕清和的心脏换你的平安。可惜啊，手术台上出了点意外，他现在成了植物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枚枫叶戒指，"这是她当年的诚意，现在轮到你了。"
苏晚的视线越过陆庭渊的肩膀，落在手术台上的林婉清身上。女孩胸口的血痕边缘泛着异样的荧光，那是只有陆氏生物实验室才有的标记试剂。她突然想起母亲玉镯里的SD卡数据——萤火虫基因序列匹配度98.7%。原来从始至终，他们要的都不是心脏，而是基因序列。
"怎么不说话？"陆庭渊向前逼近，皮鞋几乎踩到她的鞋尖。苏晚能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苍白得像张纸。"还是不敢相信？陈曼青根本不是你母亲，她是我父亲的白月光，当年火灾里救出来的，是她和我父亲的孩子——真正的苏晚早就死在那场火里了。"
这个真相像把冰锥刺穿太阳穴。苏晚想起童年时的无数疑点：母亲总在深夜抚摸她的胸口，父亲书房里上锁的病历柜，还有每次体检后被撕掉的化验单。冷藏柜门内侧的泛黄报告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先天性心脏病，预期寿命不足25岁。原来那根本不是她的诊断结果。
陆庭渊的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力气大得要捏碎她的骨头。"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他的拇指擦过她的颈动脉，苏晚能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和微微的颤抖，"你的基因是目前最完美的样本，只要提取出干细胞，陆家的遗传病就能彻底根治。"
剧痛从下巴蔓延到太阳穴。苏晚猛地偏头咬住他的手腕，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她趁机抽出藏在袖管里的U盘——那是从母亲断裂的玉镯里取出来的芯片，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渍。陆庭渊吃痛后退，她扑向中央控制台，就在男人抓住她后领的前一秒，将U盘插进了接口。
警报声震耳欲聋。红色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所有冷藏柜同时发出泄压的嘶嘶声。苏晚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想起江北文件夹里的股权转让书——当年父亲用苏家所有资产秘密收购的陆氏股份，此刻正在系统里自动生效。
"不可能！"陆庭渊扑过来想拔U盘，却被骤然弹出的防护玻璃挡住。他的拳头砸在有机玻璃上发出沉闷响声，指关节很快渗出血迹。"你怎么会有最高权限？董事会那群老狐狸明明说..."
"说苏氏破产了？"苏晚的声音在警报声中依然平静，她看着屏幕上99%的持股比例，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电话，"他们当然要配合演戏，毕竟谁也不想和陆氏背后的秘密扯上关系。"她按下确认键，销毁程序正式启动，倒计时的红光映在陆庭渊错愕的脸上。
实验室的自动门开始关闭。苏晚转身冲向紧急出口，消防斧拖在地上溅起火花。陆庭渊的怒吼声被厚重的门隔绝在身后，她能想象出男人此刻狰狞的表情——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商业帝王，终于发现自己才是棋盘上最可笑的棋子。
地下停车场的空气潮湿阴冷。苏晚摸索着找到忠叔说的那辆黑色轿车，钥匙就藏在轮胎内侧的磁性盒里。发动引擎的瞬间，后视镜里窜出团黑影，她猛打方向盘，车胎擦着对方的裤腿掠过，才发现是浑身是血的忠叔。
老人扑在引擎盖上，胸口插着把匕首，银色刀柄上的枫叶图案在月光下格外刺眼。苏晚跳下车扶住他时，指尖沾到温热的血液——那血正顺着老人胳膊上的纹身蜿蜒流淌，将陆字纹和枫叶图案晕染成完整的苏氏集团logo。
"小姐..."忠叔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垂死之人。他的呼吸带着血沫，每说一个字都在颤抖，"墓园...第三排左数第四个...你父亲的墓..."匕首突然被抽出，鲜血喷溅在苏晚脸上，"钥匙...在江北...那份遗嘱..."
警笛声由远及近。苏晚看着忠叔的眼睛失去神采，老人临终前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如释重负的微笑。她想起律师最后扔出的燃烧文件夹，火光照亮的半张合影里，年轻的慕清和与陈曼青穿着同款白大褂，背景是陆家老宅的实验室。那个一直被她当作母亲的女人，原来才是藏得最深的毒蛇。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划破夜空。苏晚猛踩油门冲出地下停车场，后视镜里，陆氏大厦顶层亮起刺目的白光——销毁程序提前触发了。她打开储物格，江北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未发送的信息让她血液冻结：别信陈曼青，她换过脸。
导航自动定位到城南墓园。苏晚握紧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仪表盘的时间显示凌晨零点十七分，距离实验室爆炸还有十八分钟。父亲的墓地里到底藏着什么？慕清和现在是死是活？陈曼青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无数疑问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神经，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拿到那份传说中的遗嘱。
墓园入口的铁门早已锈迹斑斑。苏晚用江北手机里的照片比对墓碑编号，夜风卷起她的长发，掠过脸颊时像无数冰冷的手指。第三排左数第四个墓碑前摆着束新鲜的白菊，花瓣上还沾着露珠——今天有人来过这里，而且知道她会来。
她跪在父亲的墓碑前，指尖拂过冰冷的石材。照片上的男人笑容温和，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她从未读懂的忧伤。按照忠叔的指示，她按住碑文中的"苏"字用力旋转，地面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墓碑左侧的泥土缓缓移开，露出个保险箱大小的洞口。
月光从入口照下去，隐约可见金属盒的轮廓。苏晚深吸一口气，正要弯腰进入，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回头的瞬间，看见陆庭渊站在十米外的桦树下，白大褂沾满灰尘，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嘴角却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男人拍了拍手，阴影里走出四个黑衣保镖，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消音手枪，"毕竟父女情深，总得见最后一面。"他向前走了两步，月光照亮他胸口的血洞——那里本该别着那枚珍珠胸针，现在只剩下外翻的皮肉和森白的肋骨。
苏晚慢慢后退，后背撞到冰冷的墓碑。她能闻到风中飘散的火药味，混杂着保镖身上的古龙水气息，那是陆氏专用的安保团队。地下传来细微的滴答声，保险箱里的定时器应该开始倒计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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