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蛰伏
返校后,暧昧在克制与溃堤间游移。程远开始在照片背面写隐晦的诗句:“影子在追逐光,光却成了囚徒。”
林深学会用慢门捕捉他转身时的残影,每一帧都像未完成的叹息。
他们合作拍摄《城市褶皱》系列,在老弄堂里遇到一位卖栀子花的老奶奶。程远蹲下买花时,老奶奶突然握住他的手:“小伙子,你眼神里的苦,比我这栀子花还重。”
程远愣住,林深慌忙按下快门——镜头里老人布满皱纹的手与程远修长的手指叠在一起,栀子花瓣在风中飘散成白色的叹息。直到某日,程远不慎摔碎林深的镜头。玻璃碎片溅满地面,林深按住他流血的指尖擦拭时,程远顺势将头抵在他肩上:“有时候,破碎比完美更真实。”
林深在照片边缘写下:“裂痕是光进来的地方。”
四月,程远的《双影》系列入选国际展。每一张照片里都隐约可见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在明处执镜,另一个在暗处凝望。策展人问及灵感,程远只答:“关于人与人之间无法分割的光影。”林深站在展厅角落,看着程远被人群簇拥。一个女生索要联系方式时,程远礼貌拒绝:“我有重要的伙伴。”他的目光穿透人群与林深交汇,林深突然明白,那些照片里的“双影”正是他们关系的隐喻——明暗相生,互为倒影。
曝光毕业前夕,程远的父亲从家乡杀来。林深在咖啡馆撞见对峙的场景。程父拍桌怒吼:“你必须结婚生子!家族的脸面不能被你这种‘友情’毁了!”程远攥紧咖啡杯,指节发白如枯枝:“我的人生不是用来‘维持体面’的道具。”
林深冲过去抓住程父的手:“伯父,程远不是怪物!”程父甩开他,冷笑如刀:“你们这种‘友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程远瞳孔骤缩,林深的心脏像被刺穿——原来他们精心呵护的关系,在世俗眼中不过是场可笑的戏码。
那晚,程远在宿舍楼顶醉成一片破碎的月光。林深找到他时,他正对着星空喃喃:“如果我妥协了,我们连‘友情’的遮羞布都会失去。”林深将他拥入怀中,程远在耳边说:“林深,你怕吗?”夜风将他们的对话撕成碎片。
“怕什么?”“怕被撕碎,怕变成孤岛。”林深吻了他,绝望与决绝在唇齿间绞缠。程远咬破他的唇,血与泪混合成夜色中的暗河。这一吻如同按下快门,将他们的关系永远定格在曝光过度的胶片上。
毕业典礼那天,程远缺席了领奖。他与林深逃到苏州河边,用相机记录彼此在暮色中的倒影。程远将最后一卷胶片塞进林深手里:“显影时间交给命运。”林深攥着胶片,感觉掌心被烫出一个灼痛的印记。
程远在火车启程前塞给他一本诗集,扉页写着:“给能读懂暗语的人。”林深翻开,发现所有关于“孤独”“月光”“未完成的吻”的诗句都被红笔勾出,在空白处程远补了一句:“我在所有看不见的地方,与你同在。”
此后两年,林深在暗房独自冲洗程远留下的胶片。照片中渐渐显出:程远在黄山民宿那夜的脸,泪光闪烁却笑得明亮;苏州河畔他们重叠的倒影被波纹揉碎又重组;一张空白照片背面,钢笔字迹潦草:“我选择成为未曝光的底片,等待你找到我的时刻。”
林深在空荡暗房哭到窒息,将照片藏在行李箱夹层。他辗转听闻程远在云南开设工作室,专拍“未被看见的情感”,却始终不敢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