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清凉台灯火通明。六宫嫔妃按品级入席,侍女提着牡丹灯笼穿梭其间。沈微婉坐在偏东席位,袖中三只檀木匣贴着手臂,凉意渗入肌肤。
"今日牡丹开得正好。"苏贵妃举杯祝酒,金粉描画的眉心花钿在烛火下流转。她特意将酒盏凑近唇边,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沈微婉轻咳两声,抬手抚了抚缠着纱布的右臂:"臣妾伤还未愈,这杯酒就不敬了。"她将鎏金酒盏推给邻座德嫔,指尖不经意扫过袖中檀木匣。
太医令突然跌跌撞撞闯入,手中银盘摇晃不止。他跪地叩首时,声音都在发抖:"启禀陛下,淑媛宫中的茶点……查出堕胎药成分。"
苏贵妃柳眉微挑:"又是故技重施?"她转向皇帝,"陛下还记得中秋夜宴吗?淑媛说桂花糕有问题,结果呢?不过是栽赃陷害的惯用伎俩。"
皇帝目光掠过沈微婉空置的酒杯,手指轻轻叩击案几。雨点开始敲打琉璃瓦,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娘娘这话说得有趣。"沈微婉起身时带翻茶盏,泼出的茶水正映出苏贵妃袖口牡丹刺绣,"今夜茶点是贵妃亲手所赐,难道也要学中秋夜宴那般嫁祸他人?"
她解开发髻上的鎏金银簪,轻轻搁在案几上。簪尾花纹与刺客衣襟暗纹一模一样。
"这簪子是太后赏的。"苏贵妃冷笑,"难不成要说是太后要害你?"
沈微婉又取出一只檀木匣,掀开盖子时,香囊特有的苏绣针脚暴露在众人眼前:"贵妃可认得这针法?"
"苏绣。"苏贵妃脱口而出,随即察觉不对。
"是蜀绣。"皇帝忽然开口,"比苏绣更密三分。"
沈微婉再取第三只檀木匣,展开绣样时,风卷起帘幕,远处假山后闪过一抹翠缕的身影。
"这是舞姬昨夜绣的牡丹。"她将绣样与香囊并排,"针脚深浅、走线方向,与贵妃宫中所有绣品都不同。"
暴雨倾盆而下,灯笼在狂风中摇曳。翠缕趁乱夺走檀木匣,禁军统领飞身截住,两人在雨中纠缠。沈微婉抢过匣子,闪电划破夜空时,她看清密信背面小字——"承乾七"。
"贵妃还有何话说?"皇帝起身时玉带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声响。
苏贵妃发髻散乱,仍强撑着说:"这是淑媛设局!那些证物都是她自己放进去的!"
"彻查历年流产案。"皇帝声音冷得像冰,"从淑媛入宫开始。"
嫔妃们瑟瑟发抖,目光在满地狼藉间游移。沈微婉望着皇帝背影,想起红鸾说的"清"字含义。太后咳血时帕子落在雨水里,染出一片暗红。
翠缕被押下时喃喃"七王爷",声音恰好飘入德嫔耳中。德嫔看向承乾宫方向,嘴角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未完待续\]雨幕如帘,将清凉台的灯火映得斑驳陆离。琉璃瓦上水珠飞溅,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晃不止,叮当作响,像是谁心头悬着的一根弦,随时要绷断。
沈微婉站在席间,手中木匣紧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抬头看向皇帝,却只见到他背影,挺直、冷硬,如同那日初见时立于丹陛之上的身影。
“彻查历年流产案。”
一句话落下,席间众人皆是脸色一变。嫔妃们低头敛眉,不敢对视,唯恐牵连其中。德嫔垂眸掩去眼中异色,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几分。
苏贵妃挣扎起身,发髻散乱,金粉描画的花钿被雨水打湿,模糊成一片暗红。她踉跄几步,跪倒在皇帝脚下。
“陛下……臣妾侍奉您多年,怎会做这等事?淑媛设局陷害,您怎能轻信她一人之言?”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试图保持镇定,只是眼角的慌乱藏不住。
皇帝俯身,亲自扶起她,语气平淡:“你若无错,何惧彻查?”
苏贵妃怔住,眼底掠过一丝惊怒。
远处传来脚步声,禁军统领押着翠缕回来。她一身湿透,狼狈不堪,却仍死死咬着唇,不肯开口。
“把她关进天牢,待审。”皇帝下令,转身便要离开。
“陛下!”沈微婉忽然出声,声音不大,却穿透风雨。
皇帝脚步一顿,回头。
她举起手中证物匣,取出那封密信,展开一角,指向背面小字:“承乾七”。
“七王爷。”她低声道,“翠缕被捕前也提到了这个名字。”
席间一片哗然。
德嫔眸光一闪,悄然看了眼承乾宫方向。
皇帝脸色骤沉,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沈微婉身上。
“你怀疑七弟?”他问,语气平静得可怕。
沈微婉摇头:“臣妾不敢妄断,只是此案牵涉甚广,恐怕不止后宫。”
“你倒是有心了。”皇帝低声一笑,却无半分暖意,“此事交由大理寺彻查,你与王德全一同协办。”
沈微婉一愣,随即低头应声:“臣妾遵旨。”
“退宴。”皇帝拂袖而去,留下满庭风雨。
苏贵妃瘫坐在地,目光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翠缕被拖走前,忽然抬眼看向沈微婉,嘴唇微动,无声说了什么。
沈微婉皱眉,追上前一步,却听王德全低声提醒:“娘娘,雨大了,回宫吧。”
她收回目光,轻轻合上木匣,转身离去。
夜色深沉,风雨未歇。
清凉台上只剩残烛摇曳,映着满地狼藉。德嫔独自坐于席间,慢悠悠地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她望着承乾宫方向,轻声喃喃:“七王爷……你终于坐不住了。”
——
三更鼓响,沈微婉独坐淑媛宫中,掌灯人早已退下。
她面前摊开那封密信,指尖摩挲着“清”字边缘,脑中回响着红鸾临死前的话。
“娘娘,太后说,只有‘清’了,才能安。”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太后咳血时的画面,帕子落在雨水里,染出一片暗红。
“清……到底是谁?”
窗外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她猛地睁开眼,心中某个念头渐渐清晰。
敲门声响起。
“娘娘,奴婢奉命送安神汤来。”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沈微婉缓缓起身,走向门口。
门开时,夜风卷着雨扑面而来。
她接过汤药,抬眼看向递药之人。
是太后身边的小太监。
“太后让娘娘早些休息。”他低声说道,目光却在沈微婉脸上停留片刻。
沈微婉点头,关上门。
她站在桌前,看着那盏热气腾腾的汤药,久久未动。
夜,更深了。
远处承乾宫灯火未熄,窗影摇曳,似有人影交错。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