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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慈庆宫的屋檐倾泻而下，在石阶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朱宁站在地窖入口，手中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如同她此刻摇摆不定的心绪。

"公主，就是这里。"郑和移开一块伪装成普通地砖的石板，露出下方的铁环。他用力一拉，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地面缓缓打开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草药气息扑面而来。朱宁深吸一口气，提着油灯走下台阶。地窖不大，但干燥通风，显然经过精心设计。墙角堆放着几个密封的陶罐，中央木桌上摆着一个乌木箱子。

朱宁的手指抚过箱子上精细的雕刻——那是一幅人体解剖图，心脏部位被特别标出。箱锁与马皇后给的钥匙完美契合。

"三宝，你在上面守着。"朱宁声音微颤，"任何人来，立刻示警。"

郑和点头退去。朱宁独自站在地窖中，良久才鼓起勇气打开箱子。

箱内物品在油灯下泛着冷光：一套精钢制成的手术工具，包括剪刀、镊子、缝合针，还有几把形状怪异的小刀；三个青瓷小瓶，标签上分别写着"麻沸散"、"止血丹"、"生肌膏"；最下面压着一本薄册子，封面上书《心术》。

翻开第一页，朱宁的呼吸几乎停滞。这是马皇后亲笔所写的心脏手术指南！从消毒步骤到开胸位置，从心脏按摩到缝合手法，每一步都配有精细图解。更令人震惊的是，书中对人体心脏结构的描述几乎与现代医学无异。

"这不可能..."朱宁喃喃自语。马皇后怎么会知道这些？除非...

她快速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小纸条："宁儿，若你见此，说明你与我一样，知晓未来医学。此法危险，但可救命。记住，无论成功与否，烧毁此书。——马"

纸条从朱宁指间滑落。马皇后知道她是穿越者？或者...马皇后本人也来自未来？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腾，但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朱宁将手术工具和药瓶小心包好，又把《心术》反复研读三遍，然后按指示将其投入油灯烧毁。

火焰吞噬书页的瞬间，地窖外突然传来郑和急促的哨声——有人来了！

朱宁迅速锁好箱子，刚冲出地窖，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与郑和刚把石板复原，佛堂的门就被推开。

"长公主果然在此。"毛骧阴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深夜冒雨来慈庆宫，不知有何要事？"

朱宁缓缓转身，面色如常："本宫来为母后上香，有何不可？"

毛骧眯起眼睛，目光扫过佛堂每个角落："陛下口谕，请公主即刻入宫觐见。"

朱宁心头一紧。深夜召见，绝非寻常。"所为何事？"

"公主去了便知。"毛骧皮笑肉不笑，"对了，郑和也得一同前往。"

雨更大了。轿子穿过漆黑的宫道，朱宁借着窗帘缝隙，看到一队锦衣卫正向慈庆宫方向疾行。她的心沉了下去——毛骧显然不信她的说辞，派人去搜查了。

乾清宫灯火通明。出乎意料的是，朱元璋并未如往常般坐在龙案后，而是背对殿门站在窗前，望着暴雨如注的夜空。

"儿臣参见父皇。"朱宁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朱元璋没有回头："知道朕为何召你来吗？"

"儿臣不知。"

"蓝玉今早被捕了。"朱元璋突然道，"在他府中搜出龙袍一件，刀剑千柄。"

朱宁心跳加速。蓝玉案终于爆发了！比历史上提前了整整两年！

"父皇明鉴，凉国公或有冤情..."

"冤情？"朱元璋猛地转身，眼中寒光四射，"证据确凿，何来冤情？更可笑的是，他竟声称有人栽赃，而栽赃者..."朱元璋冷笑一声，"他说是太子指使！"

朱宁如遭雷击。蓝玉竟反咬朱标？这完全偏离了历史记载！

"荒谬！大哥卧病在床，如何指使？"

"朕自然不信。"朱元璋走近几步，突然话锋一转，"但你呢，宁儿？你与徐辉祖密会三次，所谈何事？你派郑和秘密收集西域药材，所为何用？你深夜探访慈庆宫地窖，又取走了什么？"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砸在朱宁胸口。朱元璋知道多少？她强自镇定："儿臣所为，皆是为救治大哥。"

"是吗？"朱元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毛骧刚从慈庆宫地窖搜到的。"

朱宁看清纸上内容，顿时面无血色——那是《心术》的一页残片，烧毁时未被完全焚尽，上面赫然画着开胸手术的示意图！

"父皇，这是..."

"妖术！"朱元璋厉声打断，"开膛破肚，还能活命？你当朕是三岁孩童？！"

朱宁跪倒在地："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此乃西域秘术，虽凶险万分，但或可救大哥一命。母后留下的医书中亦有记载..."

"住口！"朱元璋一把掀翻龙案，笔墨纸砚散落一地，"朕早该想到，你那些奇技淫巧，根本不是什么医术，而是妖法！难怪标儿用了你的药，病情反反复复..."

"不是的！"朱宁急声辩解，"大哥病情反复是因为心疾本就不易根治，儿臣已竭尽全力..."

朱元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告诉朕实话，你到底是谁？朕的女儿三个月能言，一岁能诗，十四岁通晓连太医都不懂的医术...你当真是朱宁吗？还是什么妖物借尸还魂？"

朱宁浑身冰凉。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朱元璋怀疑她的身份！在这个迷信的年代，被当作妖孽的下场只有火刑。

"父皇！"朱宁泪如雨下，"儿臣确是朱宁，只是...只是天赋异禀。若父皇不信，儿臣愿以死明志！只求让儿臣再试最后一次，救大哥一命..."

朱元璋松开手，沉默地踱步。殿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照亮了他阴晴不定的面容。

良久，他疲惫地开口："标儿...昨晚又吐血了。太医院说，恐怕撑不过三日。"

朱宁如遭雷击。这么快？

"父皇，让儿臣试试吧！"她抓住朱元璋的衣角，"若失败，儿臣甘愿领死；若成功，求父皇明察秋毫，还儿臣清白！"

朱元璋凝视着她，眼神复杂难辨："你可知，若你失败，不仅你会死，所有协助你的人——郑和、徐辉祖、李太医...全都得给标儿陪葬？"

朱宁手指微颤，但目光坚定："儿臣明白。"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最终，朱元璋背过身去："去吧。记住，你只有三天。"

......

东宫寝殿内，朱标气若游丝。朱宁检查完他的状况，心沉到谷底——心脏衰竭已到末期，随时可能停止跳动。

"准备好了吗？"她问刚进门的徐辉祖。

这位年轻的将军面色凝重："按公主吩咐，已在徐府别院准备妥当。最精锐的家将十二人轮流把守，绝无外人知晓。"

"麻沸散呢？"

郑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从西域商人处购得，据说是最纯正的配方。"

朱宁点头，开始收拾必要的药材和工具。突然，床上的朱标微弱地呼唤她的名字。

"大哥！"朱宁扑到床前，"你醒了？"

朱标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宁儿...别...冒险..."

"大哥别说话，保存体力。"朱宁握住他的手，"你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朱标艰难地摇头："蓝玉...案...小心...毛骧..."他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枕上，"他...不是...主谋..."

"谁才是主谋？"朱宁急切地问。

但朱标又陷入昏迷。朱宁与徐辉祖交换了一个眼神。蓝玉案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公主，时间紧迫。"徐辉祖低声道，"若要手术，必须尽快。"

朱宁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今夜子时，转移太子。"

当所有人都去准备后，朱宁独自坐在朱标床边，望着窗外渐小的雨势。三天，七十二个时辰，这是她改变历史的最后机会。手术风险极高，但若不尝试，朱标必死无疑。

她取出马皇后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那个从未打开的小瓷瓶，标签上只有一个字："危"。

"母后，请保佑女儿..."朱宁轻声祈祷，将瓷瓶小心收入怀中。

夜幕降临，一队不起眼的马车悄悄离开东宫，向徐府别院驶去。朱宁坐在车内，握着朱标冰凉的手，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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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