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玄幻奇幻小说 > 朝梨
本书标签: 玄幻奇幻 

舟中秘语与未尽之路

朝梨

第五章:舟中秘语与未尽之路

船桨搅碎水面的河灯影,阿竹的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朝梨蜷缩在船尾,怀里的罗盘硌得肋骨生疼,方才千面炸开的白光还在眼前晃动,混着画舫的火光,在视网膜上烙下一片灼痛的残影。

“梨姐,喝点姜茶。”阿竹递来个粗瓷碗,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马灯悬在船篷下,桔梗花纹被风吹得轻轻摇晃,与暗格里那方手帕的纹路重叠时,朝梨的指尖骤然收紧。

碗沿的温度烫得人发颤,朝梨盯着水面漂浮的灯芯:“你怎么知道密道出口在顶楼?”

船身猛地晃了下,阿竹的木桨差点脱手。“瞎、瞎猜的,”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我听药铺的客人说,钟楼以前是戏班后台,顶楼有个逃生窗。”

朝梨没接话,只是将罗盘翻过来。盘面的符文在灯下泛着冷光,反方向的指针不知何时转了半圈,正对着阿竹的背影。她想起父亲纸上的字迹——“千面非面”,难道老妪说的“千面”,根本不是戴面具的人?

下游突然漂来具浮尸,黑袍被水泡得发胀,脸上的烧伤痕迹在月光下清晰可辨。朝梨的呼吸顿住,千面明明在白光里消失了,这具尸体是谁?

“别看!”阿竹突然掉转船头,木桨重重拍在水面,“往这边走,有处废弃的船坞,能避一避。”

船拐进条狭窄的支流,两岸的吊脚楼歪歪斜斜地浸在水里,窗棂上挂着的红灯笼早被雨水泡得褪色,像一只只充血的眼睛。朝梨注意到阿竹划桨的姿势变了,左手手腕向内翻转时,露出道淡粉色的疤痕——和画舫上那个戴面具男人握玉佩的手,伤痕形状一模一样。

“你马灯上的桔梗花,”朝梨的声音在雨里发飘,“是我娘绣的样式。她去世前,只教过我和……”

“和我娘。”阿竹突然开口,声音里没了方才的怯懦。他转过身,马灯的光落在脸上,那双总是含着怯意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我娘是你母亲的陪嫁丫鬟,二十年前血月之夜,她抱着刚出生的你逃出城,却在半路被你父亲的弟弟截住。”

船桨“咚”地撞上暗礁,朝梨扶住船舷才没摔下去。“你到底是谁?”

“我是守灯人。”阿竹扯下腰间的铜铃,正是钟楼尖顶那只失踪的铃铛,“我娘当年拼死把你藏进芦苇荡,自己被锁链锁在河底——你拽出的那串锁链,另一端就是她的尸骨。”

朝梨猛地想起水底那箱锁链,胃里一阵翻涌。难怪阿竹会出现在码头,难怪他知道那么多秘闻,原来他一直在沿着母亲的踪迹寻找真相。

“那箱古籍,”阿竹的指尖划过船帮的刻痕,那里竟刻着和青铜罗盘一样的符文,“根本不在乌篷船上。你父亲早就把它藏进了船坞的暗格,里面记载着破解‘双生相噬’的法子——用守灯人的心头血,能让影瞳的力量反噬其主。”

船坞的木门在黑暗中缓缓打开,里面停着艘画舫,样式和之前那艘一模一样,只是舱内的灯笼换成了通体漆黑的样式。朝梨跟着阿竹走上跳板,看见舱壁上挂着幅画像,画中女子眉眼弯弯,怀里抱着两个襁褓婴儿,正是她母亲和千面口中的“姐姐”。

“画舫上的男人不是你父亲的弟弟。”阿竹点燃舱内的油灯,火光映出他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个拄着拐杖的老妪——正是给朝梨红绳的那位,“他是你父亲本人。”

朝梨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手边的烛台。“不可能!我爹还在昏迷……”

“昏迷的是你父亲的双胞胎弟弟。”老妪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张与朝梨母亲极为相似的脸,只是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化不开的沧桑,“二十年前,你父亲为了保护你母亲,亲手将弟弟囚禁在密室,却在三年前被他逃脱。他偷走古籍,打伤你父亲,又伪装成你父亲的模样,就是为了引你出现。”

舱外突然传来钟鸣,不是三声,而是九声连响。朝梨冲到窗边,看见天边的血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河面上的河灯突然齐齐转向,烛光汇聚成一条通往钟楼的光路。

“他要提前启动仪式。”老妪将一把匕首塞进朝梨手里,刀柄上刻着北斗七星,“船坞底下有暗河,能直通钟楼地宫。你父亲在那里布了反噬阵,只等你带着罗盘去启动。”

阿竹已经解开了船缆:“我去引开追兵。梨姐,记住,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回头。”他的马灯扔进水里,桔梗花的影子在水面漾开,竟化作无数盏河灯,顺着水流往钟楼方向漂去。

画舫驶出船坞时,朝梨看见老妪站在码头,将什么东西扔进了火盆。浓烟升起的瞬间,水面突然浮起成片的萤石,像极了小时候父亲捡给她的那些,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照亮了暗河的入口。

暗河的石壁上布满凿痕,每隔三丈就有个凹槽,里面摆着盏长明灯。朝梨认出这是《河道图》上标注的“引魂道”,是前朝用来运送死刑犯的秘密通道,尽头正是钟楼地宫。她握紧罗盘,指针此刻疯狂旋转,最后稳稳指向地宫深处——那里传来隐约的心跳声,和父亲书房里那只养在琉璃盏中的“子母蛊”,频率完全一致。

地宫的石门上刻着血月图案,朝梨按照罗盘的指引转动符文,门开的瞬间,一股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石台上躺着个人,盖着黑布,正是乌篷船运来的那口棺材。而棺材旁跪着个穿锦袍的男人,背对着她,手里举着把匕首,正要刺向棺中之人。

“爹?”朝梨的声音发颤。

男人猛地回头,脸上没有面具,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父亲。只是他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嘴角噙着不属于他的冷笑:“你终于来了,我的好女儿。”

朝梨后退一步,撞在石门上。“你不是我爹!”

“我是,也不是。”男人的脸开始扭曲,左边渐渐浮现出另一张陌生的面容,“二十年前,我和弟弟被‘影瞳’的力量反噬,魂魄被迫共用一具身体。他想让你成为祭品,我却想护你周全——直到三天前,他彻底吞噬了我的意识。”

匕首落下的瞬间,朝梨扑过去撞开男人。棺材盖滑落,里面躺着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竟和画像上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角有颗朱砂痣——那是千面说过的,母亲的双胞胎姐姐独有的标记。

“妹妹的女儿。”女子的声音很轻,带着锁链摩擦的声响,“你终于来了。”她的手腕和脚踝都缠着锁链,链身刻着镇灵符,却和三楼门上的一样,都是反着画的。

男人重新举起匕首,朝梨却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将罗盘按在石台上,北斗七星的纹路与地刻的血月图案重合,发出刺眼的光芒。“影瞳非物,乃人。”她想起父亲的字迹,“双生相噬,不是指我们,而是指你们!”

光芒中,男人的身体开始分裂,一半是父亲温和的面容,一半是陌生男人的狞笑。女子站起身,锁链寸寸断裂,她走向分裂的男人,伸出手:“弟弟,二十年前的债,该还了。”

地动山摇的瞬间,朝梨听见头顶传来钟鸣。这一次,是真正的三声钟响。她顺着来时的路奔跑,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染红了暗河的水,像极了二十年前的血月之夜。

冲出暗河时,天已微亮。雨停了,河面上的河灯还在漂,只是不再往钟楼方向去,而是顺着水流往城外漂去。朝梨看见阿竹的小船泊在岸边,他的药箱敞开着,里面放着那箱失踪的古籍,封面上沾着点点血迹——是守灯人的心头血。

“都结束了吗?”朝梨的声音沙哑。

阿竹摇了摇头,指向天边。血月虽然隐去,却在云层后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像道未愈合的伤口。“影瞳的力量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蛰伏。”他递给朝梨一块玉佩,是从画舫男人身上找到的,“这上面刻着最后一句话:‘月缺则圆,影散复聚’。”

远处传来报童的吆喝声,说城西发现了几具黑衣人的尸体,脸上都戴着诡异的面具。朝梨握紧玉佩,突然想起千面在白光中炸开的瞬间,她看见的不是母亲,而是个戴面具的婴儿——那是她自己。

阿竹解开缆绳:“往南走,有座桔梗山,我娘说那里能净化影瞳的力量。”

船驶离岸边时,朝梨回头望了眼钟楼。地宫的火光已经熄灭,只有顶楼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再像丧钟,反倒像某种召唤。她摸出掌心的骨针,红绳上的水藻早已脱落,针身上刻着的细小纹路,在晨光中显出“归期”二字。

河面上的河灯渐渐远去,朝梨将罗盘收进怀里。指针终于指向了正确的方向,却不是南方,而是钟楼的方向。她知道,阿竹说得对,这不是结束。当血月再次升起时,她会回来的,不仅为了揭开真相,更为了那些在河灯影里逝去的人——父亲,千面,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

船行渐远,朝梨打开古籍,第一页空白处,有一行新写的字迹,是阿竹的笔迹:“河灯引路,血月为证,吾等皆在归途。”她抬头望向天边,云层中的暗红痕迹慢慢变淡,却在尽头处,凝出一颗闪亮的星,像极了北斗七星的第一颗——天枢星,象征着万物的开端。

上一章 河灯影里的血色迷局 朝梨最新章节 下一章 桔梗山下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