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无边无际的温暖…
于登登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一片柔和的光海里,身体轻盈,意识朦胧。之前的剧痛和冰冷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宁。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青泉寨的喧嚣,有陆炎清冷的眉眼,有他化作光点消散的绝望,有建立寻炎镇的艰辛,有“等风来”的灯火,有戴着面具的萧烬,有面具裂开时那张刻骨铭心的脸,有灵锥刺入他后背的恐惧…最后,是心口那焚心蚀骨的剧痛。
“陆炎…”她在光海中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光海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她循着那感觉“游”去。温暖的光线逐渐变得清晰,勾勒出一幅景象——一片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寂静山林。月光清冷,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幽幽的光芒。
场景如此熟悉!这是…当年她为救陆炎,引动元丹之力后昏迷时,在意识深处与他重逢的那片雪林!
于登登的心猛地一跳!她加快速度“游”了过去。
雪林中央,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静静地伫立着。玄色衣袍,墨发如瀑,身姿挺拔而孤寂。不是戴着面具的萧烬,而是她记忆中最清晰的模样——陆炎!
“陆炎!”于登登激动地呼喊,朝着那个背影飞奔而去。
听到呼唤,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月光照亮了他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正是陆炎!然而,他的眼神却不像记忆中那般深邃平静,而是充满了迷茫、痛苦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孤独。他看着飞奔而来的于登登,眼中没有惊喜,只有浓浓的困惑。
“你…是谁?”陆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确定的探寻,“为什么…叫我陆炎?为什么…我觉得你很熟悉?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于登登的脚步猛地顿住!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巨大的喜悦瞬间被更深的痛苦取代。他还是不记得!即使在这意识深处,他依旧被困在遗忘的迷宫里!
“我是登登!于登登!”她强忍着泪水,一步步走近他,“青泉寨的于登登!你的…妻子!”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带着无尽的心酸。
“妻子?”陆炎的眉头蹙得更紧,眼神中的迷茫更深。他抬手,似乎想触碰自己的头,那里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冲撞,带来尖锐的疼痛。“青泉寨…于登登…妻子…”他重复着这些词,每一个字都像钥匙,试图打开锈死的锁,却只换来更剧烈的头痛和灵魂撕裂般的痛苦。
“呃啊!”他痛苦地低吼一声,身体微微摇晃,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陆炎!你怎么了?”于登登心疼地想要上前扶住他。
“别过来!”陆炎却猛地后退一步,眼神中充满了抗拒和一种自我保护的警惕,“我…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感觉…很混乱!很痛苦!靠近你…靠近这些名字…只会让我更痛苦!”他抱着头,眼神痛苦而挣扎,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于登登僵在原地,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她明白了。阿昌的警告并非虚言。强行唤醒他的记忆,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折磨和危险!这意识深处的重逢,并非救赎,而是将他更深地推入混乱的深渊。
就在这时,这片意识雪林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陆炎现实中的灵焰之力)和一股温暖精纯的力量(元丹之力)交织着涌入这片空间!
“记住…元丹…灵焰…钥匙…”一个苍老而模糊的声音(二爹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于登登意识中炸响!
同时,陆炎痛苦抱头的身影也在这震动中变得虚幻起来!
“不!陆炎!别走!”于登登惊恐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虚影的瞬间,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强行冲入她的脑海!
——冰冷的河水,阿鑫苍白如纸的脸,五指插入心口,淡金色的灵元涌入,阿鑫化作光点消散前,将银蓝面具覆在陆炎脸上,同时一个冰冷而宏大的意念烙印轰入:“守护灵族,诛杀叛逆!汝名——烬!”
画面一闪而逝!带来的信息却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将于登登淹没!
阿鑫!面具!灵族!诛杀叛逆!烬!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他重生、失忆、戴上面具的真相!这就是阿昌拼命守护的秘密!
轰隆!
意识雪林彻底崩塌!于登登的意识被猛地拉回现实!
她倏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顶帷幔,眉心处传来养魂玉温润的触感。而她的床边,陆炎正盘膝而坐,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缕白金灵焰正从他指尖源源不断地、小心翼翼地渡入她的心口!他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这种精微的控制极其耗费心神!
刚才意识深处的一切,以及那幅强行闯入的画面,清晰地烙印在于登登的脑海!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救她而耗尽心神、遗忘一切却依旧被痛苦折磨的男人,巨大的心痛、理解、以及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瞬间淹没了她!
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混合着无尽心疼和坚定信念的泪水。
她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他背负的重担,知道了他遗忘的痛苦根源。
“陆炎…”她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不…萧烬…”她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深沉而包容的光芒,“辛苦你了…还有…谢谢你回来…”
陆炎(萧烬)猛地睁开眼!四目相对!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更看到了那泪水之下,再无迷茫和质问,只有全然的…懂得。
心渊深处,遗忘的壁垒,似乎因这一眼,悄然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回响的,是跨越生死与遗忘的无声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