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营中事务,夜色已深。陆炎并未直接回“等风来”,而是独自来到了客栈后院那片桃林。
月光如霜,给初冬的桃枝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桃林边,那块无字石碑静静矗立,碑前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是于登登傍晚时放的。
陆炎走到石碑前,沉默地伫立。夜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袍,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星盘映照的过往,赤岩直白的质问,灵族内部的暗流,葬龙谷的危机,顾北西的身世之谜…千头万绪,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肩头。灵主的责任,陆炎的情感,在记忆逐渐复苏后,交织碰撞,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故人归”。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荡漾,散发着熟悉的醇香。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仰头饮尽。
温热的酒液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也勾起了更多零碎的记忆画面:青泉寨的酒宴,于登登豪爽的笑声,她第一次笨拙地为他斟酒…
脚步声轻轻响起。
于登登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走了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到他身边,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赤岩将军…没事吧?”她轻声问。营帐里的事,阿昌已经简要告诉了她。
“无妨。”陆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无字碑,沉默地饮着酒。月光下,桃枝的影子在地上交织。
“这块碑…是为你立的。”于登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追忆的感伤,“那时候…以为你真的回不来了。”
陆炎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星盘里看到她独饮的画面再次浮现心头。
“现在…我回来了。”他低声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
“嗯。”于登登点点头,侧过脸看着他冷峻的侧颜,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虽然…是以‘灵主’的身份,带着一堆麻烦回来的。”
她的话语里没有抱怨,只有淡淡的无奈和全然的接纳。
陆炎转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映着月光,也映着他的影子。没有了之前的执拗和试探,只剩下深沉的理解和温柔的陪伴。
“寻炎镇…‘等风来’…这里很好。”陆炎的目光扫过寂静的客栈,温暖的灯火从窗户透出。“是你…守住了这片灯火阑珊处。”
于登登的鼻子微微一酸。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他回头,看到了这片灯火。
“这里…也是你的归处。”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声音坚定而温柔,“不管你是陆炎,还是灵主,不管前面是葬龙谷还是刀山火海,‘等风来’的门,永远为你开着。这杯‘故人归’…永远为你温着。”
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带着元丹熟悉的暖意,瞬间驱散了陆炎心头的孤寂和疲惫。他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冰冷的灵焰,此刻仿佛也染上了月光的温柔。
没有更多的言语。两人就这样站在桃树下,无字碑前,手握着手,静静地望着“等风来”温暖的灯火。
故人已归,就在这灯火阑珊处。前路艰险,但此刻的相守与理解,便是照亮前路最温暖的光。这杯“故人归”,也终于等到了它真正的归人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