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
“麻烦让一下。”
孟初林站在陆亦明旁边，示意他把椅子往里移。
陆亦明看着她愣了几秒，给她让道。
何小满和孟初林走过去，找到了空位置坐下。
“真不认识啊？我看你们上课还说悄悄话呢。”刘苟看孟初林她们走开后，继续问道。
应该没听见吧……
陆亦明盯着孟初林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
“这么想认识你自己去要啊。”
刘苟啧一声，“我要是有这勇气还和你打听吗？”
陆亦明敲了敲他的盆，“那么怂就别去了，等会刚站到人家面前就怕尿了。”
“吃饭呢，说什么尿不尿。”陈启宏叹一口气，见两人快要吵起来，转移了其他话题。
孟初林扒拉扒拉菜，吃了几口饭后，看向何小满。
“小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何小满把葱花夹出来一些，“什么问题？”
“就是，那个陆亦明是怎么回事？感觉你们都有点怕他。”
何小满顿了顿，扭头看陆亦明和她们隔了几桌位置，应该听不见。
她凑近孟初林，低声说：“我也只是听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陆亦明在高一新学期报名注册时和别人起了矛盾，双方就打起来了，当时还是在学校附近的网吧那打的。”
“他还一打四呢，把对面都揍服了，然后就有路人报警进了警察局。后面他家人把他给弄出来了，警察就拘留他五个小时教育。”
在开学注册那天打架，甚至打进派出所，确实让人觉得后怕。
孟初林听完发呆了一会儿，看着何小满又问道：
“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打架吗？”
何小满吃几口饭菜，咽下去后开口道：“不清楚，警察那边说保密。有的人传是闹矛盾，有的传是双方都看不爽就打起来了。”
“总之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传言，还要靠自己亲眼所见才知道。”何小满喝一口汤说。
“那倒也是。”孟初林轻笑一下，垂眸吃饭。
*
吃完饭后，何小满说有事情先走了。
中午有一个小时半的休息时间，住校生都回到宿舍去睡午觉。孟初林算半走读生，只有晚上回家，中午就在学校里。
学校允许走读生在教室午休，孟初林打算逛一下校园再回去教室。
沈宁一中蛮大的，椭圆形的红色塑料跑道包围一整个场地，中央的草坪上还有两个篮球架。
操场是最喧闹的地方，篮球在场上“咚咚”响，少年们丝毫不受炎热天气的影响，光芒四射。
最外边围着一排排的梧桐树，枝叶层层叠在一起，随着微风轻轻吹过，发出一阵“沙沙”声。
孟初林走到一排都是桂花树的小道里，扑面而来的浓浓桂花芳香，茂密盛开着小巧玲珑的花朵，她边走边瞧，点点淡黄色桂花像夜空闪烁的星。
小道尽头是图书馆，有两层楼高，看起来比其他楼还要大，整体是浅木色的。
孟初林抬手看了眼手表，12:02，午休时间准备到了，她转身朝教学楼走。
孟初林想着先去上个厕所再回教室，刚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午休铃声准备响，走廊和厕所里没有多少人，她隐约听见潺潺地流水声和怒骂声。
“昨天叫你放学等我们，你上哪去了？！”
“土鸡翅膀硬了啊，今天的钱还那么少！”
孟初林听着，刚想要离开，却听见一道低声颤抖的声音：
“我这周就带了这些……昨天太晚没有见到你们，我…我就回家了……”
孟初林探头去看，就见到一个长发女生往缩在角落的人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身旁的另一个女生正要踢一脚，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拽开，她重心不稳摔在地上，还骂了句脏话。
长发女生转过头吃惊看着孟初林，孟初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的说：
“你们要是再动她，我就去告诉老师了。”
长发女生双眉紧皱，双眼圆睁骂道：“你他妈谁啊，打的特么又不是你！关你什么事？来凑什么热闹！”
说着她握住拳头就要往孟初林脸上砸，孟初林反应过来侧身一闪，后退几步站到蹲在角落的人的前面。
刚摔在地上的女生站起身，眼神凶狠的挥拳揍上来，孟初林灵巧地躲开，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往前扯，一膝盖抬去狠狠撞上女生的腹部，女生吃痛捂着肚子跪在地上。
一旁的长发女生抬腿踹过来，孟初林快速往旁边一歪，集中精力捉住她的脚踝，用力拉去，长发女生惯性向前，孟初林朝她肚子就是一拳，她叫了一声又踉跄的摔在地上。
孟初林低头看着两人狼狈不堪的样子，活动了一下手腕，把马尾辫撩到后面。
“脾气真爆。我练过空手道，你们还想打吗？”她叹了口气，“反正我不打了，准备到时间了赶紧走吧。”
她用脚碰了一下长发女生的腿，女生狠狠瞪她一眼，随后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拉起另一个女生走，边走边说着：“你他妈的给我记着。”
孟初林若有所思，“嗯。”
等她们走后，孟初林转身走向角落里抽泣的女生，慢慢蹲下来说：“还好吗？”
何小满抬起头看她，顿时眼泪一滴滴掉落，身体微微颤抖，带着哭腔道：
“对……对不起。”
孟初林一下愣住，“没事了没事了，干嘛要道歉？”她伸手抚上何小满的手臂，“有没有受伤？我帮你去告诉老师吧。”
何小满摇摇头，然后把头埋进手臂里，只听见她抽咽地说道：
“我…我以为给她们钱就好了。但要是不听她们的话，给她们钱少了，她们就开始打我……”
她的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她们知道我家里只有我奶奶，要是我敢告诉老师，她们就会去找我奶奶的。”
孟初林听着感觉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样，她慢慢收回手，开口说道：
“她们可能只是为了吓唬你，要是你继续乖乖听她们的话，她们反而会变本加厉。”
何小满缓缓停止了抽泣，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没有再颤抖，但眼里的泪水还在往外流。
“上个月……她们真的来了我家，还想把烟头放我奶奶碗里。我只好听她们的话给钱让她们去网吧……就是在那时候警告我的。”
“当时奶奶看见了以为是我同学，还想着招待她们。我不想……不想给我奶奶惹来麻烦，我也害怕……怕她们对我奶奶做出什么事来。”
“现在我还连累你在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孟初林眉心紧蹙，手掌不自觉的收拢起来，她咽了口口水。
忽然伸出手握住何小满的肩膀，何小满终于抬起头来看她，脸颊两边还有淡淡泪痕。
孟初林神色温和又坚毅，说：“听着，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们欺负你也不是你的问题。但你如果选择这样一直不反抗的话，她们会觉得你很好欺负，到后面可能还会连累到更多你身边的人。”
“遇到这种事情，就不应该容忍。更是忍让她们就更会变本加厉，难道你想一直这样下去？甚至拿你家人来做威胁，难道你就甘愿被她们一直欺负吗？”
何小满听完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午休铃这时彻底响了，孟初林轻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
“你好好想想吧。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尽我所能帮你的。”
孟初林说完起身就走，离开时扭头看了一眼。何小满蹲坐在地上，眼神空荡的盯着某处发着呆，眼角还有残留的泪滴。
孟初林走进教室，出乎她意料，有十几个人在趴桌睡觉，有一些是住校生不回宿舍非要来教室，有的是想学习、写作业，有的则是单纯想来教室睡觉。
她轻手轻脚走到自己的位置，窗帘都拉了起来，班里寂寞无声，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和窗外知了的鸣叫。
自己的同桌正用校服外套盖在头上，看不到他的脸，身子还轻轻的起伏。
孟初林小心翼翼坐下，往旁边瞥了一眼又收回，双臂叠在一起把头歪在左边睡。
盯着那件校服看了会儿，正要合上眼。旁边的校服被扒拉开来，出现一张明朗俊秀的脸。
孟初林没看到五官，就猛地扭过头去，只听见旁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她装作睡着了一动不动，过了十几秒，又听见一声轻轻的哼笑，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三分钟后，陆亦明看着她的肩膀轻轻起伏，很小声的又笑一下，然后慢慢闭上双眼。
*
不知过了多久，上课铃声响起，孟初林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班里已经坐满了人，化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喊一些趴桌没有起来的同学。
“报告。”何小满站在门口，脸上没有表情，除了眼角有些泛红，看不出来什么。
老师看向她，说道：“铃响后就算迟到了，进来吧，下次注意。”
何小满点头说知道了，走回自己的位置。
老师开始上课，孟初林盯着何小满的背影发了几秒呆，才拿出书本听课。
孟初林托着下巴在本子上划划几笔，时不时抬头看黑板，尽管表现出什么事情都没有，但陆亦明像是看出来了。
她的同桌低着头，以为在看书，实际一直往自己这边瞟，看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终于陆亦明停下转笔的动作，拿出一张草稿纸，在纸上写写字，推来自己的桌边。
孟初林垂眸瞥一眼，那字像是没有骨架子似的，潦草的有点认不出是什么字。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你是不是有事？
孟初林下意识抬头看向何小满，反应过来收回目光，但还是被陆亦明捕捉到了，孟初林和他对视两秒又避开，拿笔在纸上写：
“何小满在班里是怎么样的？”
陆亦明看着草稿，想一会儿写下：她算是副班长，人挺不错的，和班里人相处也可以，就是有点怕麻烦人。
有一回他看见何小满一个人在搬十几本书，想过去帮人家搬来着，结果人家死活不让，说自己可以搬，灰溜溜地走开了。
那时他还以为是何小满怕自己，之后才发现何小满她就是这样，听她身边的人说，她是不想麻烦别人。
陆亦明回过神，看见草稿上多了一个哦字。
他还想问为什么孟初林问这个，只见孟初林抬头看着黑板听课，于是他就收回草稿纸不再多问。
*
上完三节课就放学了，孟初林收拾好东西，拉上书包拉链就走，无视陆亦明叫她的声音。
孟初林径直走向校门口，从口袋拿出手机戳开。
“爹地”十五分钟前发来一条消息：初林，放学自己先回去吧，爸爸今晚开会晚点回去。
孟骋怕她迷路还发了一个家的定位。
她打字回复：好的。
点击发送后关上手机，揣进口袋。
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她已经记清楚回家的方向了。家离学校不怎么远，走路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
孟骋的公司在沈宁一中的一公里以内，去工作也正好送她去学校。
六年过去，大部分地方也有了些许变化，小时候坑坑洼洼的小路变成宽敞明亮的大路，曾经低矮的老屋替换成了崭新的楼房。
孟初林边走边瞧，眼睛看看这看看那，对什么都感觉很新鲜。
她走到一个有红绿灯的拐角处，绿灯亮后拐进一个道路，这路上的人就少了挺多。
忽然，孟初林听见身后一声哐啷响，她怔了一下，缓缓扭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铁锈垃圾桶靠在墙边。
她刚想叹一口气，却看见墙的后面有几道人影在动。
孟初林一下后移几步，而后故作淡定转过身继续走，边走边拿出手机。
她加快脚步，感受到身后的一群人快速追了上来，她又放慢下来，后面的人也放慢走。
没错了，是在跟踪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是在红绿灯拐角处，孟初林听脚步声推测应该有不超过六个人。
她突然想到有一个巷子人挺多，就在前面不远处。
于是，她边点开手机打电话，边快速走向前去，尽量和他们拉远点距离。
准备到巷子时，她迅速跑过去，电话那头还在嘟嘟响，耳后是一群人措不及防的叫喊，那群人反应过来被发现后，也加快追上来。
孟初林刚跑进巷子，还来不及大喊一声，就被一只手拽进一小缝隙里。
这时电话那头的孟骋才接通电话，刚喂一声，孟初林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摁断了通话。
缝隙里有点窄小，那人早就松开了她。孟初林见自己的电话被挂断，立马抓住那人的手，朝他腹部就是一拳。
那个人嘶了一声，孟初林突然愣住。
“你……”还没开口就被捂住了嘴，她听见外边传来一群人的喊叫：
“他妈的你们连个女的都跟不上！”
“还不快去找，她刚就钻到里面去了！”
“都去找！这么点地儿看她能躲哪去。”
等他们声音越来越远，陆亦明慢慢探头出去确认安全后，放开手去捂自己的肚子。
两个人此时面对着面，对方呼出的气都能感受得到，孟初林拉开一点点位置。
“你怎么在这？”
陆亦明哼笑，“在校门口看到有五六个人在跟着你，我怕你出什么事就也跟来了。”
他背靠着墙，松弛地说，“还在想着怎么救你呢，就看见你突然跑向这边巷子，然后我就抄近路拽你藏进这缝里了。”
孟初林沉默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陆亦明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道：“哎，谁知道我好心救你，你却揍我一拳……”
听到这话孟初林就低头看向他的肚子，开口说“不好意思啊，疼么？”
陆亦明转眼又笑笑，放开手不再捂着肚子，“没事儿，就像有人挠了我肚皮。”
他走出缝隙，望了望周围，再次确认没事后，招招手示意孟初林出来。
“现在到我问你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跟踪你吗？”
孟初林走出缝隙，随手拍拍衣服上的灰，“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们。”
“刚才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陆亦明一手勾住她的书包带子，往后拉了拉。
“刚刚那么危险你还想一个人走？不行，我跟你一起吧。”
孟初林轻皱了下眉心，扭头把他手拍开。
“不是说不认识我吗？我家离这不远，我等会打电话给我妈让她来接我。”
陆亦明看着她愣了一会儿，才尴尬说道：“你听见了啊。”
“呵。”孟初林嘴角扯了扯又闭成一条线，转身就走开。
陆亦明反应过来小跑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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