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红烛燃得正旺,烛火把满殿的红绸映得发亮,连龙床的锦被都裹着层暖融融的光。沈棠半躺在床榻上,一手撑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悄悄从果盘里捏了颗葡萄——凤冠早被宫女取下,只剩半边红盖头歪在肩头,薄纱遮着半张脸,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像偷藏了星光。
牙尖刚咬破葡萄的甜皮,殿外就传来靴底碾过青砖的轻响。沈棠心里一慌,葡萄核还没吐干净,慌忙把捏葡萄的手藏到身后,故意维持着撑头的姿势,装作镇定的模样。脚步声停在桌边,接着是酒壶倾倒的清响,带着蜜香的酒香飘过来,她才敢偷偷抬眼,隔着盖头纱,看见漆言正拿着两个缠红绳的木杯,倒着琥珀色的酒。
“陛下倒会让我等。”沈棠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不满”,实则是想掩饰尴尬,“再不来,我可要把这合卺酒当果酒,自己喝光了。”
漆言笑着走近,手里端着两个对半剖开的匏瓜卺杯,杯口缠的红绸晃了晃:“皇后若真喝了,朕今晚可就没酒喝了。”他在床边坐下,把其中一个卺杯递过去,手臂微弯,“按规矩,得绕着手喝,才算‘合卺’。”
沈棠伸手接杯,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木杯,就撞着他的手背,慌忙缩了缩,却被漆言轻轻按住手腕:“躲什么?往后日子还长,总不能一直躲着。”她咬着唇,跟着他的动作抬臂,红绳缠在两人手腕上,像打了个软乎乎的结。清冽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江南米酒的甜,一点都不烈,可脸颊却烧得发烫。
喝完酒,沈棠刚想把卺杯放到床头,忽然想起自己早想好的“小主意”,故意板起脸,学着宫里嬷嬷教的“娇俏模样”,却因为紧张,语气硬邦邦的:“陛下,方才拜堂走了那么多路,我肩酸得很——你过来,给我捏捏肩。”
漆言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他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后,连“使唤人”都带着股憨劲。他依言挪到她身后,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力度放得极轻:“这样力道,够不够?”
“再重点。”沈棠乖乖应着,肩膀被捏得舒服,忍不住往他怀里靠了靠,鼻尖蹭到他常服上的绣纹,痒痒的,“还有啊,凤冠好重,压得我脖子也酸……”‘
“往后在朕面前,不用戴那劳什子凤冠。”漆言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酒气的温热,“也不用守这些规矩,你想躺着吃葡萄,想让朕捏肩,都随你。”
沈棠的耳朵瞬间红透,转身躲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衣襟上,声音闷闷的:“谁、谁要你总惯着我……”话虽这么说,手臂却悄悄环住了他的腰。
烛火还在烧,卺杯里残留的酒液映着光,床头果盘里的葡萄还沾着水汽。没有繁琐的规矩,没有刻意的矜持,只有两个半羞半尬的人,在红帐暖灯下,把往后的日子,轻轻缠进了这杯甜滋滋的合卺酒里。沈棠的耳朵瞬间红透,转身躲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衣襟上,声音闷闷的:“谁、谁要你总惯着我……”话虽这么说,手臂却悄悄环住了他的腰,指尖还轻轻蹭了蹭他衣料上绣着的暗纹——那是她前几日偷偷让绣娘加的小莲花,没想到他竟穿着来了。
漆言被她这小动作逗笑,伸手顺着她的长发,指尖拂过她发间残留的珠花碎饰:“惯着自己的皇后,天经地义。”他低头看了眼床头的果盘,又捏起颗葡萄,剥了皮递到她唇边,“还吃吗?刚冰在井水湃过的,甜得很。”
沈棠从他怀里抬起头,嘴巴凑过去咬住葡萄,甜汁在舌尖漫开时,忽然想起方才躲在被子里偷吃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葡萄汁差点溅在他衣襟上。“陛下也吃。”她学着他的样子,剥了颗葡萄递过去,指尖却不小心蹭到他的唇,慌忙收回手,假装去看桌上的卺杯,“那、那合卺酒喝了,是不是就算……算真的夫妻了?”
漆言咬着葡萄,看着她耳尖的红意,故意逗她:“不然呢?皇后以为,拜堂只是走个过场?”他伸手拿过两个还缠着红绳的卺杯,将其中一个塞到她手里,自己握着另一个,轻轻晃了晃,“按老规矩,喝完合卺酒,还要把这卺杯绑在一起,寓意‘永结同好’。”
沈棠握着卺杯,看着他伸手将两人的杯子并在一起,用红绳一圈圈缠紧,指尖的动作认真又轻柔。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在将军府的桃树下玩“过家家”,她用草绳把两个泥杯绑在一起,说“以后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当时漆言还笑她幼稚,如今却真的拿着缠红绳的卺杯,跟她说“永结同好”。
“想什么呢?”漆言绑好杯子,抬头看见她盯着杯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该不是后悔了吧?”
“才没有!”沈棠回过神,连忙反驳,却忍不住红了眼眶,“就是觉得……像在做梦。小时候你还说,我要是再跟你抢糖葫芦,就不跟我玩了,没想到现在……”
“现在要跟你过一辈子。”漆言接过她的话,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湿意,语气放得极柔,“阿棠,小时候的话当不得真,但现在朕说的每一句,都作数。往后你在坤宁宫,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吃西街的糖糕,朕让人给你买回来;想逛御花园,朕陪你去;要是宫里的人敢惹你生气,你就告诉朕,朕替你撑腰。”
沈棠听着他的话,心里像被蜜灌满了,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得更深:“陛下真好。”
“那皇后要不要再‘使唤’朕一次?”漆言拍着她的背,笑着提议,“比如……让朕给你剥一盘葡萄?或者,陪你再喝一杯合卺酒?”
沈棠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水光,却笑得灿烂:“才不要剥葡萄,我要陛下陪我看窗外的月亮!”她说着,拉着漆言的手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色正好,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月光洒在殿内的红烛上,映得两人交握的手,连带着床头缠红绳的卺杯,都裹着层温柔的光。
“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沈棠指着月亮,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小时候娘说,月圆的时候许愿最灵,我现在许愿,希望陛下和我,能一直像今天这样好。”
漆言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伴着夜风传来:“朕也许愿,愿往后每一个月圆夜,都能陪皇后看月亮、喝合卺酒、吃你最爱的葡萄。”
窗内红烛依旧,帐幔轻晃,床头的卺杯静静躺着,红绳缠缠绕绕,像把两人的心意,牢牢系在了一起。没有丝毫的局促,只剩满室的甜意,和往后岁月里,数不尽的温柔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