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太和殿外的铜鹤已笼在淡青色晨光里,檐角风铃随着晨风吹拂,轻响压不住阶下官员整齐的靴声。漆言身着明黄龙袍,踩着晨光踏入殿内,玄色镶金龙纹的靴底落在金砖上,每一步都沉稳得让殿内瞬间静了下来。
待他坐上龙椅,沈棠身着凤袍立在东侧偏位,垂眸敛衽,指尖却悄悄攥紧了绣帕——她知道今日早朝必有风波。阶下官员按品级列好,户部尚书王怀安站在前列,眼角余光偷瞄着御座上的帝王,昨夜暗卫查账的动静他隐约察觉,此刻额角已渗了细汗。沈国师立在文官之首,手捻须髯的指节微微一顿;武将列里的刘将军也挑了挑眉,两人目光不经意撞在一起,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讶异——竟真要在早朝动王怀安?
“众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尖细的唱喏刚落,漆言便抬了抬眼,目光直直射向王怀安,“王尚书,昨日你递上的户部季度账册,朕瞧着有些糊涂,你且再给朕说说,江南盐税那笔银子,为何账上只记了入库数,却没写支用去向?”
王怀安心头一跳,忙出列躬身,声音带着刻意的颤音:“陛下恕罪!臣……臣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许是账房誊抄时出了错,臣回去定让他们重新核对!”
“哦?老眼昏花?”漆言冷笑一声,抬手示意太监将一叠账册掷到王怀安面前,纸张散落一地,“可朕的人昨夜去户部查了底账,不仅江南盐税去向不明,就连上个月拨给西北军的冬衣银,也少了三千两。你再说说,这也是账房誊抄错了?”
这话一出,阶下瞬间起了低低的骚动。沈国师猛地睁了眼,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刘将军更是往前半步,眉头拧成一团,两人再次对视,震惊里添了几分凝重。周遭大臣也纷纷交头接耳,有人攥紧了朝笏,有人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谁都知道王怀安爱占些小便宜,却没料到他敢私吞盐税和军饷!
王怀安脸色骤白,膝头一软差点跪倒,却还强撑着辩解:“陛下明察!西北军的银子臣都按时拨了,定是……定是底下人私吞,与臣无关啊!”
“与你无关?”殿外突然传来刘昭月清亮的声音,她捧着一个锦盒快步进来,跪在阶下高举锦盒,“陛下,臣有证!前日臣去户部,亲眼见王尚书的管家,抱着三匹上等云锦出宫,而这云锦的料子,与去年江南贡品一模一样,臣已让人去查,这锦缎正是用江南盐税银采买的!”
锦盒打开,明丽的云锦在晨光里泛着光泽,与账册上“盐税采买杂物”的模糊记录形成刺眼对比。阶下的骚动瞬间变大,有大臣倒吸一口凉气,有人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连贡品云锦都敢用公款采买,这贪腐竟到了如此地步!沈国师重重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失望;刘将军则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显然怒极。王怀安浑身发抖,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饶命!臣一时糊涂,臣再也不敢了!”
漆言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殿内噤声的官员,声音掷地有声:“王怀安身为户部尚书,监守自盗,欺君罔上,即刻拿下,打入天牢,彻查其贪腐之事!”侍卫上前拖走哭喊的王怀安,他又看向其余大臣,“今日之事,既是警告,也是规矩。往后谁再敢敷衍差事、中饱私囊,王怀安就是你们的下场!”
官员们齐齐跪倒,高声应和:“臣等遵旨!不敢有违!”沈棠站在一旁,悄悄松了攥紧的帕子,抬眼看向御座上的漆言,眼底满是赞同与安心。晨光透过殿门洒进来,落在帝王明黄的龙袍上,也落在阶下整齐的朝服间,一场早朝,终究为新朝立了第一道严明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