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抱着雪团走在覆着薄雪的白玉廊下,怀里的白猫揣着爪子,尾巴偶尔扫过她的手腕,软乎乎的一团。廊外的红梅开得正盛,雪落在花瓣上,红白相映,她刚想驻足赏玩,怀里的雪团突然挣了挣,“喵”地一声跳上栏杆,又纵身跃向旁边的殿宇屋檐。
“雪团!”沈棠无奈地笑了笑,看着白猫蹲在檐角舔爪子,半点没有下来的意思。她卷起裙摆,指尖扣住屋檐下的木椽——小时候在将军府,她跟着刘昭月爬树掏鸟窝,这点高度对她来说确实是小意思。三两下翻上屋顶,刚要伸手抱雪团,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宫墙之外。
从这里俯瞰下去,京城的暮色尽收眼底。青石板路上,几个穿着短打的小孩举着竹笼追跑,笼里的蛐蛐偶尔叫两声;街角的酒肆前,商人模样的男子正掰着手指讨价还价,脸上带着市井的鲜活;远处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暖黄的光顺着街巷蔓延,像撒了一地的碎星。沈棠忽然愣了神——从前总困在宫墙的规矩里,竟没发现这人间烟火,原是这般热闹又温暖。
她轻轻叹了口气,连自己都没察觉叹的是什么,只觉得心里软乎乎的。雪团乖乖窝进她怀里,她便顺势躺在瓦片上,抬头望向星空。今日的星星格外亮,密密麻麻缀在墨色的天幕上,连银河的轮廓都清晰可见,晚风拂过脸颊,带着雪后特有的清冽。
“呦,爱妃搁这独自欣赏美景,不叫上朕?”
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沈棠转头,见漆言穿着月白锦袍,正提着裙摆从另一侧屋顶翻上来,动作比她还利落。沈棠刚把雪团按在怀里顺毛,就听见身后瓦片响动,见漆言提着袍角爬上来,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坐龙椅的人,忍不住笑出声:“陛下这身手,不去跟禁卫军比爬墙可惜了!”
漆言在她身边躺下,故意往她这边挤了挤,把半个人的重量靠过去:“跟你学的,当年在国师府,是谁带着朕爬树掏鸟窝,还摔了个屁股墩?”
“那是你自己笨!”沈棠拍开他的手,却没真把人推开,指尖戳了戳他腰间,“说吧,找我多久了?是不是怕我把你屋顶踩塌?”
漆言笑了笑,目光转向远处的灯火,语气慢了些:“没当上皇上那会儿,哪有心思管屋顶塌不塌。那时候朕母妃早逝,宫里人见风使舵,连个三等宫女都敢给朕甩脸子,御膳房的点心,永远是凉的;冬天的炭火,总比别人少半盆。”
沈棠指尖顿了顿,转头看他——这些事,漆言从前只字未提。
“后来认识了你和昭月,才算有了点活气。”漆言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带着笑意,“你总偷拿府中的点心给我,昭月更厉害,见宫里太监欺负我,直接拎着棍子就冲上去,把人追得满宫跑。要是没有你们俩,说不定朕早被那些人欺负得不敢抬头,哪还能有今天的皇位。”
沈棠听得心里发紧,却故意挑眉逗他:“哟,这么惨?早知道我该多拿两盒桂花糕,顺便让昭月多揍几个不长眼的!”
漆言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就知道贫嘴。不过说真的,那时候朕就想,要是以后有能力了,一定护着你们俩,再也不让人欺负。”他忽然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沈棠,“沈棠,朕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皇后。后宫那些纳妾的规矩,在朕这里不作数。你要是不喜欢,这后宫里,永远只有你一个主子。”
沈棠心里一暖,却故意歪头逗他:“怎么?怕我跟昭月一样,拎着棍子闯养心殿啊?”嘴上这么说,指尖却悄悄勾住了他的手。
“怕,怎么不怕?”漆言反手握紧她的手,眼底满是笑意,“怕你哪天觉得宫里闷,又带着雪团跑了,朕还得满世界找你。”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柔了些,“其实当皇上也累,每天对着一堆奏折,听着大臣们勾心斗角,有时候真想跟你躲回将军府,再爬一次树,再吃一次你偷拿的桂花糕。”
“那有什么难的!”沈棠眼睛一亮,坐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等开春了,咱们就找个机会,瞒着所有人出宫!我带你去吃阳春面,去看城南的桃花,再让昭月陪咱们爬树——不过这次,可别再摔屁股墩了!”
漆言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好,都听你的。”怀里的雪团不满地“喵”了一声,沈棠笑着把猫抱到两人中间,漆言顺势拢了拢她的披风,挡住晚风。
头顶的星星亮得晃眼,远处的市井声隐约传来。沈棠靠在漆言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不管是当年将军府的树,还是如今宫檐上的星,只要身边是这个人,就什么都好。
“对了,”沈棠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你刚才说后宫只有我一个主子,可别后悔啊!以后宫里的胭脂水粉,我可要挑最贵的!”
漆言捏了捏她的鼻尖:“朕的皇后,别说最贵的,就是把整个京城的胭脂铺搬来,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