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改
魏无羡的喊声在林间荡开，惊起几只色彩斑斓的雀鸟，扑棱棱掠过头顶的树冠。
他心头一紧，挣扎着站起身，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袖上沾着几片陌生的银灰色羽毛，触感柔软得不像凡物。
“蓝湛！”他又喊了一声，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慌意。
方才那黑雾太过诡异，他此刻浑身经脉还有些滞涩，显然是中了什么邪术。低头看了看手心，随便的剑穗不知何时缠在了指尖，想来是昏迷前下意识攥住的。
林子里静得蹊跷，连虫鸣都稀稀疏疏。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蓝忘机修为深厚，断不会轻易出事，说不定只是被黑雾吹散了方向。
他定了定神，循着林间一道隐约的小径往前走，脚边的草叶上还挂着晨露，看来他们昏迷了不止一夜。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忽然传来潺潺水声。魏无羡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穿过一片矮树丛，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汪碧绿的深潭，潭水清澈见底，能看见底下光滑的鹅卵石，岸边生长着从未见过的奇花，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光。
而潭边的青石上，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蓝湛！”魏无羡又惊又喜，连忙奔过去。蓝忘机闻声回头，素白的衣襟上沾了些泥污，左边额角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显然是撞到了什么。看到魏无羡，他眸色微动，起身时动作略有些僵硬，想来也受了些内伤。
“你怎么样？”两人异口同声，随即都顿了顿。魏无羡忍不住笑起来：“我没事，就是头还有点晕。你呢？那怪物没追来吧？”
蓝忘机摇头，目光扫过他身上：“无碍。此处并非黑风山。”他抬手指向潭水对岸，“你看那边。”
魏无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潭水对岸的峭壁上刻着三个古朴的篆字，笔画间似有流光闪动，细看之下竟像是活的一般。“这是……‘锁灵渊’？”他皱起眉，“从没听过这地方。”
蓝忘机蹲下身，指尖轻点潭水，水面立刻泛起一圈圈淡金色的涟漪：“水有灵力，且气息纯净，不似邪祟之地。”他顿了顿，“方才我醒来时，听见潭底有异动。”
话音刚落，潭水忽然剧烈地翻涌起来，水面鼓起一个巨大的水包，紧接着，一条银灰色的鱼尾猛地破水而出，带起的水花溅了两人一身。魏无羡下意识将蓝忘机往身后拉了拉，定睛一看，却愣住了——
那破水而出的竟是个少年，人身鱼尾，银灰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肩头，耳后长着几片半透明的鳍，折射着水光。他上半身赤着，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唯独眼角泛着一抹淡淡的绯红，像是鲛人族，却又比传说中的鲛人多了几分野性。
少年显然也没想到会撞见人，警惕地眯起眼，鱼尾在水中不安地拍打着，溅起更多水花。他的目光在魏无羡和蓝忘机身上逡巡，最后落在蓝忘机腰间的忘机琴上，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如冰泉：“你们是……修仙者？”
魏无羡挑眉：“你认识我们？”
少年没回答，只是戒备地往后缩了缩，鱼尾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半个身子没入水中，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这里是锁灵渊，外人从没来过。”他抿着唇，“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蓝忘机上前一步，语气平静：“我等追查邪祟，误入黑雾，醒来便在此处。不知阁下是？”
少年似乎松了些戒心，眨了眨眼：“我是守渊人，名唤银溯。”他指了指峭壁上的篆字，“这锁灵渊是上古封印之地，外面那黑雾是结界，寻常人进不来的。”
魏无羡奇道：“封印？封印什么？”
银溯的脸色沉了沉：“封印……一只凶兽。”他顿了顿，忽然警惕地看向两人身后的树林，“它好像醒了。”
魏无羡和蓝忘机同时回头，只见方才穿过的矮树丛剧烈晃动起来，伴随着低沉的咆哮声，一头身形似虎、却长着三只眼睛的怪兽缓步走了出来，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黑气，正是在黑风山遇到的那只！
“怎么它也跟来了？”魏无羡低咒一声，抽出随便，“蓝湛，掩护我！”
蓝忘机颔首，指尖一弹，忘机琴自动悬浮在半空，琴弦微动，清越的琴音立刻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带着凛然的正气，逼得那凶兽连连后退。魏无羡趁机提剑上前，剑气凌厉，直刺凶兽的三只眼睛——那显然是它的弱点。
谁知凶兽忽然仰头咆哮，周身的黑气瞬间暴涨，竟将琴音震得散乱。魏无羡的剑尖刺在黑气上，如同泥牛入海，竟被弹了回来。他踉跄几步，只觉手臂发麻，正想后退，却见凶兽的第三只眼睛忽然睁开，射出一道红光，直取蓝忘机！
“小心！”魏无羡想也没想，扑过去将蓝忘机推开，那道红光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带起一阵灼痛。
“魏婴！”蓝忘机惊呼，连忙扶住他，只见他后背的衣袍已被烧出一个破洞，皮肤红肿起来，显然是受了伤。
就在这时，潭水再次翻涌，银溯的声音带着怒意响起：“孽畜，竟敢在此放肆！”他鱼尾一甩，无数水珠凝聚成冰箭，密密麻麻射向凶兽。凶兽被冰箭射中，发出一声痛吼，转身就想逃，却被银溯用鱼尾卷起的水墙拦住。
“它怕水！”魏无羡眼睛一亮，“蓝湛，用符！”
蓝忘机立刻会意，指尖凝起灵力，迅速画出一道水行符，口中念诀。符纸化作一道水龙，咆哮着冲向凶兽，将它死死缠住。银溯趁机催动潭水，巨大的水流如同锁链，将凶兽层层包裹，黑气在水中迅速消散。
凶兽挣扎了片刻，终于瘫软下来，被水流拖入潭底，溅起巨大的水花。银溯喘着气，鱼尾拍了拍水面：“暂时困住了。这凶兽是上古遗留的戾气所化，寻常方法杀不死它，只能用锁灵渊的水暂时封印。”
魏无羡捂着后背站起来，疼得龇牙咧嘴：“多谢了啊，银溯兄弟。”
银溯看了看他的伤口，皱了皱眉：“那红光有戾气，不及时处理会入体的。”他从水里捞出一株开着蓝色小花的植物，“把这个捣碎敷上，能缓解。”
蓝忘机接过那植物，扶着魏无羡在青石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伤口。魏无羡疼得抽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打趣：“蓝湛，你轻点啊，我这背要是留了疤，以后怎么穿露背装啊？”
蓝忘机手一顿，冷冷瞥了他一眼，动作却不自觉放轻了些。银溯在一旁看着，忽然轻笑出声：“你们两个，倒像是一对冤家。”
魏无羡脸一红，刚想反驳，却听蓝忘机淡淡道：“我们是道侣。”
“道侣？”银溯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魏无羡却愣住了，心脏砰砰直跳，偷偷看了蓝忘机一眼，见他神色坦然，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觉得后背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处理好伤口，银溯告诉他们，这锁灵渊的结界与外界相通，只是入口不定，他们误入的那黑雾，恐怕就是结界的薄弱之处。而那凶兽本被封印在渊底，不知为何近来频频异动，还冲破结界到了黑风山，掳走村民想必是为了吸收生魂增强力量。
“那我们该怎么出去？”魏无羡问道。
银溯指了指潭水深处：“渊底有座传送阵，能通往外界。只是……”他犹豫了一下，“阵眼被凶兽的戾气污染了，需要纯净的灵力才能启动。”
蓝忘机道：“我来试试。”
银溯点头：“我可以帮你引路。但传送阵启动时会有波动，恐怕会惊动凶兽，你们要做好准备。”
当下三人打定主意，银溯在前引路，魏无羡和蓝忘机紧随其后，潜入潭水。潭水虽深，却清澈异常，阳光能直射到水底。越往下走，周围的光线越暗，隐约能看到水底有一座残破的石台，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正是传送阵。
而石台旁，那只凶兽正蜷缩在那里，双目紧闭，似乎在沉睡。
“小心些。”银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鱼尾轻轻摆动，带着两人绕到石台另一侧。蓝忘机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起灵力，缓缓注入阵眼。随着灵力的注入，符文渐渐亮起，发出柔和的白光。
就在这时，凶兽忽然睁开了眼睛，咆哮着扑了过来！
“魏婴，护住阵眼！”蓝忘机沉声道，同时祭出避尘，迎了上去。魏无羡立刻守住阵眼，随便出鞘，剑气纵横，拦住凶兽的去路。银溯也催动水流，协助两人抵挡。
一时间，潭底激起千层浪，剑光、水流与凶兽的黑气交织在一起。魏无羡越打越心惊，这凶兽在水里竟比在陆上更加凶猛，若非有银溯相助，他们恐怕早已不敌。
“蓝湛，快好了吗？”魏无羡一边躲闪，一边大喊。
“快了！”蓝忘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维持阵法消耗了他大量灵力。他额角的汗珠融入水中，素白的衣襟已被黑气染得有些发黑。
魏无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忽然想起之前在杂记上看到的话——以血为引，可破万邪。他咬了咬牙，横剑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出，滴落在随便的剑身上。
“魏婴，你做什么？”蓝忘机大惊。
“别管了！”魏无羡大喊一声，催动灵力，将掌心的鲜血逼向剑身。随便发出一声嗡鸣，通体泛红，剑气陡然暴涨，竟硬生生撕裂了凶兽的黑气！
“就是现在！”魏无羡一剑刺中凶兽的第三只眼睛，凶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渐渐消散，化作点点黑气，被潭水净化。
与此同时，传送阵的光芒达到了顶峰，蓝忘机大喊：“银溯，多谢！”
银溯摆了摆手，笑着道：“后会有期！”
光芒闪过，魏无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攥住了蓝忘机的手。再次睁眼时，他们已站在黑风山的山脚下，阳光正好，不远处传来村民的交谈声，正是他们来时的小镇。
“我们……回来了？”魏无羡有些恍惚。
蓝忘机点头，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没有松开。“嗯。”
魏无羡忽然笑起来，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抬头看向蓝忘机，见他耳尖微红，忍不住打趣：“蓝湛，你刚才在锁灵渊说的话，还算数吗？”
蓝忘机脚步一顿，侧过头看他，目光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自然。”
远处的镇子上传来报喜的锣鼓声，想来是村民发现凶兽已除，正在庆祝。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的眼睛，忽然觉得，这趟看似惊险的旅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
他笑着握紧了蓝忘机的手。
寒山雪——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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