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帷融冰

夕阳的余晖泼洒在皇宫的琉璃瓦上，金光映照着李梦蝶精致却苍白的脸庞。她倚着雕花木窗，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纹路。远处，金黄的落叶在秋风中飘旋，跳着生命最后的舞。

一袭素白长裙裹着她纤弱的身躯，如瀑长发垂落腰际。微风拂过，裙裾轻扬，仿佛与窗外的落叶共舞。暮色中的远山若隐若现，云雾缭绕间，几只鸽子掠过天际，留下几声轻柔的鸣叫。

李梦蝶的目光追逐着那些飞翔的影子，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她时常在这里驻足，凝望宫墙之外的世界。手指不自觉地托住下颌，思绪已飘远。

又一阵微风撩起她的发梢，送来远处桂花的清甜。她微微阖眼，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里。再睁眼时，恰有一只鸽子掠过窗前，一片羽毛悠悠飘落，停栖在她华美的裙裾上。

“八年了……”一声轻喃逸出唇畔。是啊，自她来到此世，已过八载。这八年里，李君尧予她的宠爱与呵护数不胜数，她心中那座冰封的堡垒，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暖意中，悄然松动。

入夜，深宫寂寂。李君尧悄然推开李梦蝶寝殿的门扉，步履无声。她仍坐在窗畔，面前一盏青瓷宫灯晕开昏黄的光，映着她清秀而苍白的小脸。

“父皇……”听到动静，她抬起头，声音轻若蚊蚋。并未起身，只微微福了福，眼帘低垂，似在躲避那关切的目光。

李君尧心中低叹，走近几步。这女儿虽小，却生得眉目如画，只是性子与容貌截然两分。她惯常沉默寡言，即便在最亲近之人面前，也像隔着一层薄冰，难以触及。

“听说你这几日都在读《千字文》？”皇帝温声问道，目光落在她面前摊开的书册上。

李梦蝶轻轻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边缘，默然不语。

“可看懂了？”他又问。

她依旧沉默，只缓缓摇了摇头。

李君尧心头泛起酸涩，蹲下身，与女儿平视。“朕知你不爱言语，但若有困惑，尽可问父皇。”

李梦蝶抬起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快又复杂的情绪，复又低垂下去。她的小手轻轻覆上皇帝的手背，却终究未发一言。

掌心传来的微凉让李君尧心头更是一揪。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精巧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只通体莹白的玉兔玩偶。红宝石镶嵌的双眼，在灯下灵动生辉。

“听闻你喜欢玉兔……”皇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李梦蝶抬眸，眼中倏地闪过惊喜，旋即又归于沉静。她小心接过玉兔，紧紧搂在怀中，依旧无言。

李君尧伸手，极轻地抚过女儿的发顶。“明日，朕便让人在御花园多养几只白兔，可好？”

李梦蝶点点头，终于启唇，声音轻如柳絮拂过水面：“谢……谢父皇……”

李君尧心头一震——这是女儿今日的第二句话。凝望着她小小的身影，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心绪翻涌而上。他多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告诉她，无论她是何种模样，父皇的爱永不更改。

夜色渐浓，寝殿烛火摇曳。李君尧与女儿相对而坐。她依旧沉默，却将怀中的玉兔抱得更紧，眼神里流露出少有的松弛。皇帝明白，对于这内敛如深潭的女儿，过多的言语无益，唯有无言的陪伴与理解，方能真正抵达。

他轻轻回握住女儿的手，感到那小小的掌心正一点点回暖。此刻，他不再是九重宫阙的帝王，只是一位平凡的父亲。而她心中那座坚固的冰山，也在这如山的父爱、如水的柔情里，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