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蝶回到寝宫,指尖冰凉。她迅速展开白承铉的密绢,上面以极其精密的星络坐标标注出了“黯渊”的位置,并附有简短的地脉异常描述:“死寂,冰寒,噬能,似巨创之疤。”
苏嬷嬷的呓语与白承铉的探测结果相互印证——那里确实存在一个可怕的、汲取着大地生命力的“天外异物”。
而“钥匙是双瞳”、“金乌沉落时,黑水倒灌门开”则指向了启动或连接这个异物的方法与时间。
“双瞳……”李梦蝶喃喃自语,思绪飞转。这绝非字面意义上的两只眼睛。在她超越时代的认知里,这更可能是指某种双重验证机制,或是需要两个特定能量源/信标同时作用。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四方馆中那个美丽的探针——阿娜希塔。舞姬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瞳,是否就是“钥匙”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又是什么?是那块黑色陨铁本身?还是……星空中的那个信号源?
“金乌沉落”指日落时分。“黑水倒灌”……黑水河故道早已干涸,如何倒灌?除非是……地脉能量的逆流? 白承铉的密报提到地脉在那里“逆乱淤塞”,是否在特定时间(日落时天文方位引发某种引力或能量潮汐变化)会被那“异物”强行逆转流向,从而达成“开门”的条件?
时间紧迫,对手的行动逻辑已然清晰。他们必须在日落之前,阻止这一切!
但如何阻止?强攻四方馆拿下舞姬?且不说打草惊蛇,万一“钥匙”并非她本人,而是她所携带的某种装置或信息,贸然行动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李梦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意识到,需要换一种方式“进攻”。
她的优势在于,对方似乎并未完全察觉她的存在和能力层次。对方以为自己在和一个低科技水平的古代文明周旋。
而李梦蝶,拥有着他们无法理解的、介于玄学与科技之间的力量——月光祭司的遗产,以及……她对“数据”和“信息”的超越性理解。
她坐到梳妆台前,凝视着镜中自己那头月白银发。发丝间,仍有细微的、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如星屑般流淌。
她有了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
她需要再次连接白承铉,但不是传递信息,而是……借用他的“感官”。
她再次握住那枚青铜佩饰,银发无风自动,月华般的能量缓缓注入。但这一次,她的目标不是传递意念,而是将自己的意识感知,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无形的链接,逆向延伸出去!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体验。她的视觉、听觉仿佛瞬间被拉长、扭曲,穿过冰冷的宫墙,掠过沉睡的街道,最终猛地撞入一个……充满青铜回响与地脉轰鸣的感知世界!
她“看”到了白承铉密室中那幅《坤舆星络图》上闪烁的星点,“听”到了地下深处能量流动的低沉嗡鸣,甚至能感受到白承铉此刻身体的虚弱与痛苦,以及他那颗被青铜碎片维系着的、缓慢而沉重跳动的心脏!
白承铉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感受到一个外来的、却无比熟悉的意识轻柔地“接入”了他的感知网络。是李梦蝶!她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承铉,”李梦蝶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丝虚拟的回音,“我需要你……带我‘看’四方馆。不是用眼睛,用你的地脉感知。”
白承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他强忍着异物感与被窥探感(并非不悦,而是极度震惊),将意识集中,通过散布在四方馆周围的青铜“听桩”,将那片区域的地脉能量流动、金属物质分布、以及所有异常能量波动点,毫无保留地向李梦蝶的感知开放。
刹那间,李梦蝶的“视野”变了。
她仿佛悬浮在四方馆上空,脚下不是砖石木材,而是由无数流淌的能量线和物质点构成的全息透视模型!她能“看”到馆中人员走动时产生的生物能量场,能“看”到厨房炉火的热源,能“看”到仓库里堆放的金属器皿……
她的感知如同最精准的雷达,快速扫描、过滤。
找到了!
在阿娜希塔居住的偏殿内,一个强烈的、不断向外散发着协调共振信号的能量源清晰可见!它被隐藏得很好,物理上可能伪装成了首饰盒或某种装饰品。但在地脉感知的视角下,它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不仅如此,李梦蝶还“看”到,这个能量源正通过一种极其微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能量丝线,与舞姬本人(她的大脑或心脏位置?)连接着!舞姬,既是它的操作者,也是它的生物能量供体之一!
“就是它……”李梦蝶的意识低语。
但如何干扰或破坏它?强攻能量会瞬间触发警报。
李梦蝶的思维急速运转。她回忆起地宫中对抗三皇子数据流的经验,回忆起月光编码净化腐蚀网络的方式。
数据……能量……本质上都是信息的不同表现形式。
她的银发微微亮起,月白色的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上了某种绝对的、秩序性的“净化”特性。她将通过与白承铉的链接,将自己的力量——一种高度有序的、针对混乱和恶意的信息扰动力——精准地、无声地投射向那个能量源!
这不是能量对撞,而是……注入一段错误的、自相矛盾的“指令编码”,一段基于她对那加密信号反向破译后构造的逻辑炸弹!
这个过程无声无息,发生在凡人无法感知的层面。
四方馆内,正在“冥想”接收指令的阿娜希塔,身体猛地一僵!她感觉到与自己意识相连的核心装置内部,数据流突然陷入了一片狂暴的混乱!接收到的指令变得支离破碎,无法解读,甚至开始反向冲击装置本身的稳定逻辑!
她美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骇的表情,猛地睁开眼,试图强行稳定连接,却发现如同陷入泥沼,越是挣扎,混乱越是加剧!装置过热,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只有她能看见的裂纹!
“呃!”她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嘴角溢出一丝淡蓝色的、非人的血液。
干扰成功了!
但李梦蝶也消耗巨大,脸色苍白如纸,几乎无法维持意识链接。
“承铉……位置……黯渊……”她艰难地传递出最后的意念,“必须……有人去……实地阻止……”
白承铉立刻回应:“我……去!”尽管他的身体状态极差,但这是唯一的选择。他熟悉地脉,是唯一能最快找到并尝试干扰那片区域的人。
链接中断。
李梦蝶瘫软在座位上,剧烈喘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通报:“殿下!殿下!不好了!冷宫……冷宫走水了!”
李梦蝶猛地抬头!
冷宫?苏嬷嬷!
这绝不是巧合!
她强撑着起身,厉声道:“摆驾冷宫!”
当她赶到时,冷宫已陷入一片火海。宫人慌乱救火,场面极度混乱。
而在熊熊烈焰之外,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阴影里,西域使团中的一名普通侍从(并非舞姬),正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与阿娜希塔相似的、非人的淡蓝色光芒。
清除知情者——这是幕后之主在探针受到干扰后,启动的应急方案。
李梦蝶的心沉了下去。苏嬷嬷……那个守护着最后秘密的老人……
火光冲天,仿佛要将所有的疯狂与真相都吞噬殆尽。
而白承铉,已经带着死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帝都,骑着快马,向着西北那片代表着死亡与未知的“黯渊”,疾驰而去。
日落,正在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