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的青云山本该是浓荫蔽日，却连月不见晴日。那日午后，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山尖，豆大的雨点砸在听风院的梧桐叶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小李刚在丹房清点完药材，就见明卫举着油纸伞匆匆跑来，脸色凝重：“不好了，丹房西侧的冰窖渗水，百年雪莲怕是保不住了！”
两人赶到冰窖时，林泽正蹲在木架前急得直搓手。数十株雪莲整齐码在青玉盘里，往日莹白如玉的花瓣边缘，已浮起星星点点的黑斑，像是被墨汁浸染的雪。“这雨邪门得很，”林泽指着冰窖顶的缝隙，“早上还只是潮气，这会儿渗进来的雨水滴在雪莲上，竟像酸液似的蚀出了斑！”
小李摘下一片带斑的花瓣凑近鼻尖，一股极淡的腥气混着寒气钻入鼻腔。他指尖凝起一缕灵力探入花瓣，只觉那黑斑里藏着细碎的阴邪之气，正顺着叶脉往莲心蔓延。“是酸雨里的蚀灵瘴，”他眉头紧锁，“三日内若除不掉这瘴气，雪莲的药性就会彻底败坏。”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众人心里。再过五日，便是三大学院联办的万丹会，青云学院准备的“九转还魂丹”全靠这百年雪莲做药引。孟院长闻讯赶来，看着黑斑日渐扩大的雪莲，抚着胡须长叹：“老夫已让弟子们用灵力护着冰窖，可这瘴气能蚀灵力，怕是撑不过今夜啊。”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一阵细碎的抓挠声从冰窖外传来。小李开门一看，竟是只银毛老猴站在雨里，浑身湿透却不肯离去，前爪紧紧抱着片巴掌大的叶子。那叶子通体莹白，叶缘泛着淡淡的冰蓝光泽，叶片中央滚动着一颗晶莹的露珠，落地时竟凝成了细小的冰晶。
“是冰晶叶！”明卫突然惊呼，“藏书阁的《异草录》里提过，此叶只生于极寒之地，能吸噬阴邪之气！”老猴见小李接过叶子，突然松开另一只爪子，掉出半块啃得坑洼的木牌，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刻着“寒潭”二字。
“寒潭在后山北麓的冰川溶洞里，传说深不见底，”林泽立刻背起剑匣，“我去备绳索！”小李却盯着冰晶叶上的露珠沉吟：“这露珠凝而不化，带着极纯的冰灵力，恐怕寒潭深处藏着能克制蚀灵瘴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三人披着避水珠踏入冰川溶洞。洞壁上垂着数丈长的冰棱，折射出幽蓝的光，寒气几乎要冻僵灵力。老猴在前头引路，时不时用爪子拍打冰层，发出清脆的回响。走到溶洞尽头，果然见一汪黑沉沉的水潭，水面漂浮着细碎的冰碴，正是寒潭。
“下去看看。”小李话音刚落，潭水突然翻涌起来，数十条半尺长的鱼窜出水面，鱼身覆盖着青白色的鳞片，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道冰纹——竟是古籍记载的冰纹鱼，以灵力为食，尤其嗜食修士的丹田真气。
“你们去取东西，我来对付它们！”林泽拔剑出鞘，剑气在潭面划出一道银弧，逼退最先扑来的鱼群。明卫迅速取出阵盘，在潭边布下“锁水灵阵”，淡蓝色的光纹将大部分鱼困在阵中。小李则抱着一块凿下来的冰棱，深吸一口气沉入潭底。
潭水比想象中更深，水压随着下沉越来越大，灵力护罩都泛起了涟漪。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脚底突然触到一片温润的玉质。借着冰棱的微光细看，竟是块半埋在潭底淤泥里的寒髓，拳头大小，通体透明，里面仿佛冻着一团流动的白雾，寒气中带着纯净的灵力，正是克制蚀灵瘴的至宝。
他刚将寒髓抱在怀里，就见数十条冰纹鱼冲破阵法追了下来，尖利的牙齿在水中闪着寒光。危急关头，水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吱吱声，是那只银毛老猴竟也跳了下来，用身体撞向鱼群。老猴的皮毛虽被鱼群咬得渗出血迹，却死死护住小李的后背，直到他抱着寒髓浮出水面。
回到丹房时，雪莲的黑斑已蔓延到莲心。小李立刻取寒髓最中心的一点精髓，混合离火草的根茎炼出清污丹，丹药刚接触雪莲，黑斑就像遇到烈火的冰雪般消融，花瓣重新变得莹白，甚至比之前多了一层淡淡的冰晕。
万丹会上，青云学院的九转还魂丹刚一拿出，丹炉中就腾起一朵冰莲虚影，引得满堂惊叹。评委长老抚摸着丹药赞叹：“此丹不仅能活死人肉白骨，还带着固本培元的冰灵力，实乃神品！”
颁奖那日，小李特意带着一篮掺了灵蜜的果子回到后山。银毛老猴正坐在青髓玉旁晒太阳，看到他来，立刻让小猴们捧出半块啃得光滑的紫檀木——原来它早在三年前就发现了寒潭的秘密，一直守着那片冰晶叶，等着有需要的人出现。
林泽蹲在一旁逗着小猴，忽然笑道：“你说这老猴，是不是早就知道咱们能用上寒髓？”小李望着远处山涧里嬉戏的灵猴，又看了看身边言笑晏晏的两人，忽然明白，青云山的灵脉之所以生生不息，从来不止是因为宝物与阵法，更是这份藏在草木生灵间的默契与守护。
山风吹过，带着新熟的灵果香气，听风院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这份心照不宣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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