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小画笔”长到五岁时,成了自习室里最活跃的小身影。她总拿着蜡笔在角落涂涂画画,画里的太阳永远是歪歪扭扭的圆形,却比任何画作都更有生命力。有次姜稚鱼在整理画具,听见小画笔奶声奶气地对一个新来的阿姨说:“妈妈说,画画不用画得像,心里有光就行。”
姜稚鱼愣了愣,转头看见周砚正举着手机偷拍,眼里的笑意漫出来,落在她发梢。
那年冬天,自习室的老房东突然说要收回房子,说是要给儿子当婚房。姜稚鱼和周砚没急着找新地方,反而带着小画笔来了场“全国画室巡礼”——他们一路向南,在苏州的老巷子里借了间带窗的阁楼,画了半个月的雨巷;在厦门的海边租了间民宿,每天听着浪声调色;在大理的院子里,和当地的白族老奶奶学扎染,把靛蓝色的花纹融进新的画作里。
小画笔的涂鸦本越来越厚,里面混着海边捡的贝壳、巷子里掉落的银杏叶,还有姜稚鱼偶尔添上的几笔补缀。周砚则把旅途的点滴写成了随笔,配上姜稚鱼的画,在网上连载,竟攒了不少期待。
开春时,他们回到原来的城市,在老城区找到了一栋带阁楼的两层小楼。一楼依旧是自习室,只是多了个小小的绘本角,摆满了小画笔和客人们留下的涂鸦;二楼是姜稚鱼的画室,天窗正对着一片梧桐树,春天有新芽探进来,秋天有落叶铺在画纸上。
搬新家那天,曾经在联展上红了眼眶的红裙女孩带着孩子来了,她如今开了家女性成长工作室,特意送来一幅手写的字:“此处有光”。还有当年寄信的读者,成了自习室的常客,每次来都带着自己烤的饼干,说这里是“能让人喘口气的地方”。
姜稚鱼的画集出到第三本时,开始尝试教零基础的人画画。她从不讲技法,只说:“别管像不像,把心里想说的画出来就好。”有个退休的阿姨,学画半年后,把自己画的老伴贴满了客厅,说“以前总觉得日子平淡,画出来才发现,他递茶时的手、修灯泡时的背影,全是念想”。
周砚换了份远程工作,每天陪小画笔去幼儿园后,就在自习室的角落敲代码。阳光好的午后,他会搬把椅子坐在画室门口,看姜稚鱼给学生示范,偶尔接一句:“她当年画我,把我画成了土豆。”惹得满室笑起来。
小画笔十岁生日那天,姜稚鱼翻出她五岁时的涂鸦本,发现最后一页被周砚补了一行字:“你看,光会传染。”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像在应和。姜稚鱼看着身边笑闹的父女俩,忽然明白,所谓“自己的太阳”,从来不是孤光一束——它会落在爱人眼里,映在孩子笑脸上,甚至透过一扇窗、一张画,悄悄照亮某个陌生人的心房。
而那些曾经的暗夜里,她埋下的每一粒关于“自我”的种子,早已长成了一片森林,风过时,全是温柔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