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比停尸房还要安静，我提着保温桶走在水磨石地面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VIP病房区的感应灯随着我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在我身后无声熄灭，留下长长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离郭父的病房还有几米远，我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矛盾气息——浓重的消毒水味里混着一股冷冽的檀香，那是柳曼云惯用的香薰味道。这个女人，连在丈夫遗体旁都要维持她那可笑的优雅。
病房门虚掩着，我故意放轻脚步，透过门缝往里看。郭城宇靠在墙角的阴影里，指间夹着根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线条比平时更加硬朗，下颌线绷得死紧。地上散落着五六个烟头，最长的那根还冒着袅袅青烟，看来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柳曼云背对着门口，站在病床边。她换了身墨绿色的真丝旗袍，领口绣着暗金色的缠枝莲纹样。旗袍开叉很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脚上却踩着双黑色布鞋，显得不伦不类。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尊精致却没有灵魂的人偶。
我轻轻推开门，保温桶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郭城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而柳曼云连头都没回。
"伯母，城宇，"我放柔声音，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既关切又懂事，"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我熬了点清粥过来。"
柳曼云终于缓缓转过身，灯光下她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却涂着鲜艳的正红色口红，像是刚喝过人血。她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我，那里面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岳小姐倒是有心。"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人，"这么晚了还来'探望'一个死人。"
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伯母您说笑了，郭伯父待我不薄，现在他走了，我来送他最后一程是应该的。"
"应该的？"柳曼云突然笑了，那笑声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还是说，你是来确认老鬼是不是真的死透了？"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刺向我。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保温桶，桶里的粥还温着，烫得我掌心发热。
柳曼云一步步朝我走来，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悄无声息，像个幽灵。在离我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她突然停下，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我持保温桶的手腕。
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此刻却像一把铁钳，死死钳住我的手腕。疼痛瞬间传遍全身，我甚至听到自己骨头摩擦的声音。
"是你给老鬼喝了那杯'养心茶'吧？"她凑近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檀香和消毒水混合的诡异气味，"岳——悦——小——姐。"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慢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更让我心惊的是，我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针在里面搅动。是情丝蛊！难道郭城宇现在的情绪波动太大，引发了蛊毒反噬？
我强忍着疼痛，脸上挤出无辜的表情："伯母您在说什么呀？什么养心茶？我听不懂......"
"听不懂？"柳曼云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你以为收买了张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你以为老鬼死了就没人知道你的丑事了？"
"妈！你干什么！"郭城宇突然大吼一声，猛地冲过来，一把将柳曼云从我身边推开。
柳曼云踉跄着后退几步，旗袍的开叉处轻轻晃动。郭城宇的动作太急，指间的烟灰簌簌落下，正好掉在她旗袍的开叉处，留下一小片灰色的痕迹，像是在纯白的宣纸上滴了一滴墨。
柳曼云低头看了看那片烟灰，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郭城宇，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失望和嘲讽。
"城宇，"她平静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你就是这么护着这个害死你父亲的女人？"
"不是她！"郭城宇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到他身后，"这件事跟岳悦没关系！是爸他自己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柳曼云冷笑，从旗袍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手机，"既然你这么相信她，那就听听这个吧。"
她按下了播放键，病房里立刻回荡起一段录音。那是我和张妈交易时的对话，声音经过处理，却依然能清晰地听出是我的声音。
"那杯茶一定要让郭先生喝下去，事成之后，这张卡里的钱就是你的了。"
"岳小姐放心，我一定办好。"
录音不长，却像一颗炸弹，在病房里轰然炸开。我看着郭城宇的背影，他的身体一点点僵硬，握着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完了，这下麻烦了。我大脑飞速运转，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
就在这时，我假装受惊，手一抖，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粥洒了一地，白色的米粒混着褐色的汤汁在地上蔓延开来。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迷迭香气味，这是我特意加在粥里的安神香料，本来是为了安抚郭城宇，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郭城宇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还要快。迷迭香的气味刚一扩散，他就突然捂住了头，痛苦地闷哼一声。他的身体开始摇晃，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头......我的头好痛......"他痛苦地呻吟着，身体软软地朝我倒来。
真是天助我也！我连忙伸手扶住他，顺势在他耳边轻声说："城宇，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趁着柳曼云还没反应过来，我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香囊，塞进郭城宇的手心。那是用出云重莲缝制的香囊，里面还掺了一些能加深情丝蛊效果的草药粉末。我暗中用力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握紧。
郭城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攥住那个香囊，身体也渐渐缓和下来。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粗重，眼神迷离。
柳曼云的目光突然落在郭城宇紧握的手上，她的脸色骤然大变，瞳孔也瞬间收缩。
"那是什么？"她失声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快步走上前来，指着郭城宇手里的香囊，声音都在颤抖："出云重莲......那个香囊是用出云重莲做的！苏晚晴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
苏晚晴？听到这个名字，郭城宇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着我，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晚晴......"他喃喃自语，伸手一把抱住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颈窝，"晚晴，我好想你......别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沙哑而脆弱，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高傲和冷漠。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还有他急促的心跳。
情丝蛊开始起作用了。我心中一阵窃喜，看来我的计划成功了。
就在这时，柳曼云突然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呵呵呵......真是报应啊......"她笑着，眼泪却突然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三年前城郊仓库那场火灾，你们都在场吧？"
什么？！我的心猛地一跳，难以置信地看向柳曼云。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难道她也和三年前的那场火灾有关？
我低头看向郭城宇，他还靠在我的肩膀上，紧闭着眼睛。借着病房昏暗的灯光，我突然发现，他的脖颈处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红色印记，形状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是情丝蛊的印记！它竟然提前显现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蛊术效果提前显现，意味着事态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柳曼云知道的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而郭城宇的情丝蛊印记，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变数？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却让我保持住了最后一丝清醒。
我抬起头，直视着柳曼云的眼睛。这一次，我脸上的伪装彻底卸下，露出了原本的冰冷和戒备。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三个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对峙局面。郭城宇靠在我的怀里，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柳曼云站在我们面前，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而我，则抱着郭城宇，感受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心中充满了惊疑和不安。
三年前的那场火灾，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柳曼云，这个看似平静的女人，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而我知道，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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