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的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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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光棒的光晕在走廊里划出颤抖的圆弧。墨多多的后背紧贴着舱壁,每一步都踏在陈年铁板细微的震颤上。扶幽的电子地图显示,音乐厅藏在D甲板最深处——那个十年前就被封存的区域。
"门、门锁被破坏了..."扶幽指着面前雕花木门。厚重的铁链断口崭新发亮,挂锁却像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过般千疮百孔。
尧婷婷突然抓住墨多多胳膊,"你们听!"
若有若无的歌声从里面传来,像是老式留声机里传出的女高音,时断时续地唱着某首古老的船歌。旋律本该悠扬,此刻却因唱片划损般的杂音显得格外诡异。
查理的耳朵警觉地竖起:"是《水手之妻》!上个世纪远洋船只上最流行的..."话音未落,歌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刀切断。
"太明显了..."查理龇了龇牙,"简直是请君入瓮。"
墨多多深吸一口气,钥匙插入锁孔时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噩梦里的金属栏杆。随着"咔哒"开锁声,一股混合着霉味与奇异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荧光棒照亮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冷气——
废弃的钢琴上摆着一盏仍在燃烧的煤油灯,灯旁是具穿着维多利亚时代裙装的骷髅模型,森白指骨按在琴键中央的C键上。更骇人的是墙上密密麻麻的航海图,所有途经幽灵海域的失事船只都被红绳钉成蜘蛛网状。
而中间的,特意被人用红色的星星标注,突兀无比。伙伴们抬头看去,却惊叫出声,“这不是我们吗?”
那,正是DODO四人在海底城的合照。
墨多多盯着墙上那张泛黄的照片,海底城探险时的欢快笑容此刻在血色标记下显得格外刺目。照片边缘有行小字,被潮气晕染得模糊不清:
"当歌声停止时,亡者将开口诉说。"
"这,这…不是我们,们…放在冒险队日志里的..."扶幽的指尖在触到照片瞬间猛地缩回,"照片的背面…有东西!"
查理跳上钢琴,用爪子翻过相片。发黄的背面用暗红色的液体写着一串乐谱片段,五线谱上的音符组起来正是一个谜题。
♪ 4/4拍号
♩ (高音谱号)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煤油灯的火光在钢琴漆面上跳动,将那些血色的音符映得如同蠕动的血管。墨多多盯着照片背面的乐谱,喉咙发紧。那些被刻意描粗的"♫"符号,像是某种无声的呐喊。
"这,这个休止符…"扶幽用电子笔在乐谱上圈出异常,"音乐厅的钢琴是1872年产,但谱子用的1999年新记谱法…"
"这不是普通的乐谱,"尧婷婷的声音发颤,手指在虚空中比划着,"你们看这些休止符的位置…"
突然,查理竖起尖耳。
在众人屏息间,骷髅模型的指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煤油灯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第三小节的异常符号。
"那些红绳在动!"
原本杂乱的红绳网正自行重组,在火光中构成巨大的七芒星图案。墨多多像明白了什么,蓦地冲向钢琴,按照描粗的"♫"符号位置重重按下三个琴键。
"降B、D、F——是《水手之妻》的主和弦!"
谈下琴键的瞬间,钢琴内部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琴“咔”地裂开一道缝隙,在断裂的琴键间,他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体。
是个青铜罗盘。
罗盘表面布满诡异的螺旋纹路,指针竟由一根人鱼形状的骨针制成。
墨多多指尖刚触及那冰凉的青铜罗盘,人鱼骨针就仿佛活物般微微一颤。
“嗡……”
罗盘内部的螺旋纹路骤然亮起,并非火光,而是一种幽冷的、仿佛来自深海的生物荧光!
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像活着的微生物群落,在复杂的螺旋沟壑中缓缓流动、明灭闪烁,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动态图纹。
“它在…呼吸?”尧婷婷失声道,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认知。
更诡异的是,罗盘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向上蔓延,缠绕上钢琴上那具维多利亚裙装骷髅的森白指骨。
原本死寂的骷髅模型,其指骨关节在光芒的浸润下,竟发出轻微的“咔吧”声,缓缓抬起、落下,再次按在了那个断裂的中央C键上!
这一次,没有歌声,却有一股无形的、带着咸腥海风气息的“意念流”,如同低频声波般直接冲击着四人的脑海!
扶幽抱着头蹲下,他的脑子对这种直接的精神冲击格外敏感。墨多多和尧婷婷也脸色煞白,头痛欲裂。
查理强忍着不适,犬类的敏锐感知让他捕捉到了这意念流中一丝更“清晰”的指向性——那并非纯粹的攻击,更像是一种…警告信号?
“是罗盘…它在解读骨针!这骨针…是活的!”查理低吼,声音因精神的冲击而颤抖,“它记录着…某个…‘东西’最后的感知!”
就在这时,墙上那张被红绳七芒星包围的DODO合影,突然起了变化。照片表面渗出细密的水珠,并非冷凝水,而是带着淡淡腥味的粘液。
照片的背景——曾经清晰的海底城遗迹,在粘液的浸润下开始扭曲、溶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景象:
一片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巨大海渊。
海渊的峭壁上,并非岩石,而是层层叠叠、巨大无比、仍在微微搏动的暗紫色肉/膜,如同某种活/体/器官的内壁!
无数粗壮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暗红色管道如同血管般深深嵌入肉膜之中,一直延伸向深渊底部那无法窥探的黑暗。这景象绝非自然造物,更像是一个被遗弃的、仍在运作的生物工程基地!
“这不是海底城…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墨多多看着照片中自己笑容的背景变成如此骇人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呜——!”
查理突然全身毛发倒竖,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带着极端恐惧的低呜。
它猛地抬头,并非看向照片或钢琴,而是死死盯住音乐厅那扇被破坏的雕花木门!它的耳朵疯狂转动,捕捉着常人无法感知的次声震动。
“下面…船底…有东西醒了!”查理的声音充满了惊骇,“巨大、沉重,它在回应这个罗盘的信号。它在蠕动!”
仿佛为了印证查理的话,整艘幽灵船猛地一震!
不是海浪的颠簸,而是来自船体最深处的一种沉闷、粘稠、带着金属撕裂和/血/肉挤压感的闷响!脚下的铁板传来剧烈的震动,仿佛船壳正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缓慢地撑开!
“咔啦啦……”墙壁上那些钉着失事船只的红绳,在剧烈的震动中疯狂摆动,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弄的琴弦。
红绳构成的巨大七芒星图案开始扭曲变形,中心点正好对准了墨多多手中的青铜罗盘。
罗盘内部的生物荧光瞬间暴涨,人鱼骨针疯狂旋转,指向却不再是方向,而是剧烈地上下摆动,仿佛在测量着某种来自深渊的、不断逼近的生物脉冲压力!
扶幽挣扎着抬起头,他的电子笔在剧烈晃动中艰难地扫描着罗盘表面的螺旋荧光纹路和疯狂摆动的骨针:“频率…频率在飙升!这…这像是某种…生物…心跳加速的波形!下面的‘东西’…被完全激活了!它在…上浮!”
维多利亚骷髅的手指依旧按在琴键上,空洞的眼窝仿佛凝视着墨多多手中的罗盘。
那股冰冷绝望的意念流再次冲击脑海,这一次,夹杂着一个清晰无比的、非人语调的词语碎片,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归…来…”
墨多多握着那冰冷的罗盘,看着照片里那恐怖的生物深渊背景,听着脚下那沉闷粘稠的逼近声和脑海中回荡的诡异词语,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艘被诅咒的船,它的航程从未结束,而他们,正被这诡异的青铜罗盘和人鱼骨针,拖向那个散发着磷光与搏动肉/膜的、非自然的深渊!
脚下的铁板再次传来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断裂般的巨大撕裂声!船体的倾斜角度陡然加剧!逃?往哪里逃?他们正身处这头“巨兽”的腹中,而它,正在苏醒!
脚下活体甲板的剧烈拱起和那声撕裂灵魂的痛苦嘶鸣,让墨多多、尧婷婷、扶幽和查理如同置身于地狱。
暗紫色的粘稠生物质如同巨兽的血液,从撕裂的铁板裂缝中汹涌喷出,带着浓烈的腥甜和深海淤泥的腐败气息,迅速吞噬着腐朽的船舱结构。
钢琴残骸、维多利亚骷髅的碎片,一接触到那粘液,便如同被投入强酸般剧烈反应,发出“滋滋”声,并被粘液同化,成为蔓延的、搏动着的‘生物组织’的一部分!
那条由粘液瞬间凝聚、布满螺旋利齿吸盘的粗壮伪足,目标明确地卷向墨多多紧握的青铜罗盘!速度之快,力量之猛,带着要将一切吞噬的贪婪!
“多多!快松手!”尧婷婷尖叫,她看到伪足前端裂开的口器深处,是蠕动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暗红色内壁,如同生物的食/道!
墨多多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让他几乎要松开罗盘。但就在这一刹那,他脑海中猛地闪过照片背面那血色的乐谱,闪过骷髅指骨按下的C键,闪过墙上红绳构成的七芒星!
“不!它要的是‘钥匙’!钥匙就是指令!”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青铜罗盘狠狠按向那条袭来的伪足吸盘口器!
同时,他另一只手在粘液即将淹没的钢琴残骸上,凭借记忆,重重按下了乐谱上三个被描粗的“♫”符号对应的琴键位置——降B、D、F!《水手之妻》的主和弦!
“咔哒!” 并非琴键声,而是罗盘底部的螺旋纹路与人鱼骨针,在接触到伪足内部那蠕动的、金属光泽的生物内壁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生物接口啮合声!
——嗡!!!
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幽冷生物荧光,如同高压电弧般从罗盘与伪足接触点爆发!瞬间照亮了整个疯狂蠕变的音乐厅!
伪足的动作瞬间凝固!吸盘口器痛苦地痉挛、抽搐,发出的不再是嘶鸣,而是某种刺耳的、高频的、如同电子设备过载般的尖啸!它卷住罗盘和墨多多的手臂,却没有吞噬的力量,反而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多多!”尧婷婷和扶幽不顾蔓延的粘液,扑上来想帮忙扯开伪足。
“别过来!”墨多多咬着牙,手臂被勒得生疼。
查理猛地冲到墙边,那里原本被撕扯下来的红绳七芒星图案碎片,在生物荧光的照耀下,竟也亮起了微弱的红光,如同残存的电路在响应!
“汪!扶幽!分析那红光和罗盘光链的频率!它们…它们是一体的!是控制系统!”
扶幽如梦初醒,强忍着对周围恐怖环境的恶心感,将电子笔的扫描模式开到最大功率,对准纠缠的伪足、墨多多手中的罗盘以及墙上闪烁的红绳碎片。
“频率…同步率在上升!92%…95%…98%!…等等!核心生物脑有防火墙!是…是照片里那个基地的标识!”
他调出刚才扫描到的、照片溶解后显现的恐怖生物深渊景象——那搏动的暗紫色肉/膜和嵌入其中的暗红色金属管道,其结构特征在扶幽的电子脑中被瞬间放大、建模、特征提取!
一个扭曲的、由肉膜褶皱和管道节点构成的复杂生物纹章被识别出来!
“就是这个!多多!把…把它输入进去!反向覆盖!”扶幽将电子笔对准墨多多按在伪足内壁的罗盘,将解析出的生物纹章特征数据流,通过无线信号强行注入罗盘!
墨多多只觉得手中的罗盘猛地一震!人鱼骨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旋转,发出尖锐的嗡鸣!
罗盘表面的螺旋荧光代码链瞬间染上了一层暗紫色,如同获得了新的指令权限,更加狂暴地冲刷着伪足内部的生物神经通路!
“——呜!!!”
船体深处,那巨大阴影发出一声混合了痛苦、愤怒和一丝‘惊愕’的咆哮!整个“利维坦之卵”的震动达到了顶峰!
无数裂缝在舱壁和甲板上蔓延,更多的暗紫色生物质喷涌而出,但这一次,它们不再有序地改造环境,而是像失控的洪水般狂乱奔流。
那条卷住墨多多的伪足剧烈痉挛,吸盘口器猛地张开到极限,一股强大的、带着腥臭*反向斥力将墨多多和罗盘狠狠弹开!
“噗通!”墨多多摔在粘滑的地板上,喉里漫上一股铁锈味,罗盘脱手飞出,被眼疾手快的查理一口叼住。
罗盘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人鱼骨针停止了旋转,软软地垂落,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而那条伪足则在疯狂的抽搐中迅速崩解、融化,重新化为普通的粘液。
船体的剧烈震动开始减弱,那令人心悸的生物引擎低吼声,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衰减、下沉。仿佛一个被强制关机、陷入深度休眠的庞大系统。
裂缝深处涌动的巨大阴影轮廓,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停止了蠕动,隐没于黑暗和粘液之下。只有脚下铁板残留的余震和满舱狼藉的粘液,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物叛乱”。
“它…它停下来了?”尧婷婷惊魂未定,扶着墙壁喘息。
“不是停下,”扶幽看着电子笔屏幕上急速下降的生物场读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是…是深度休眠指令被强制植入了!那个基地的纹章…是最高权限指令!我们…我们覆盖了它的核心意识!”
墨多多挣扎着爬起来,看向查理叼回来的青铜罗盘。此刻的罗盘冰冷沉寂,表面的螺旋纹路暗淡无光,那根人鱼骨针也失去了所有灵性,变成了一截普通的、带着岁月痕迹的骨头。
“这骨针…是钥匙,也是记忆…”墨多多回想起伪足内部看到的景象和意念流中的绝望,“它记录的是…上一个持有者的记忆?那个…试图控制这头‘利维坦’,却最终失败被吞噬的《水手之妻》?”
查理将罗盘放在地上,用爪子小心地拨弄了一下那根人鱼骨针。“或许不止。这骨针的材质…很古老,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生物信息。那个深渊基地…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古老。
‘利维坦之卵’,也许根本不是疯狂科学家的造物,而是被某个失落文明唤醒,或生物方舟。”它墨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亡者开口诉说…”尧婷婷轻声念着照片边缘模糊的字迹,看着满目疮痍、被生物粘液覆盖的音乐厅,“当歌声停止,亡者开口…原来‘亡者’不是指骷髅,是指这艘船…不,是指这头沉睡的‘利维坦’本身!
歌声是唤醒它的引子,而当唤醒被中断,它核心记录的‘记忆’就被迫‘开口’了!我们听到的绝望、看到的扭曲金属和非人面孔…就是它失控前吞噬的一切!”
真相的碎片在众人脑中拼凑。
【这艘被诅咒的幽灵船,其本质是一个远古的、拥有生物科技的失落文明所创造的“利维坦之卵”——一种以沉船金属为外壳,内部是活体生物引擎和改造系统的深海巨构体。
它最初的目的可能是探索、运输,甚至作为某种方舟。
但它在途经“幽灵海域”时发生了可怕的失控,吞噬了无数船只,其核心意识陷入了狂暴和饥饿。
那张被红绳钉在中心的DODO合影,以及背面的血色乐谱,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求救信号——来自上一个试图用音乐安抚或控制它,却最终失败并被吞噬的可怜灵魂。
Ta在最后时刻,将“基地”的最高权限指令和唤醒、休眠的关键以乐谱密码的形式,连同自己的部分记忆一起封存,希望能被后来者发现,终结这场诅咒。】
而DODO冒险队,在无意中踏入陷阱后,凭借伙伴们的齐心协力,误打误撞地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将狂暴的“利维坦之卵”重新送入了强制休眠!
船体的震动彻底平息了。只有粘液流淌的“汩汩”声和远处船体结构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生物质停止了蔓延和改造,如同失去活力的泥浆。危机暂时解除,但他们依旧被困在这头沉睡巨兽的腹中。
“休眠不是永久的,”查理警惕地看着裂缝深处,“我们需要找到出路,在它下次被唤醒之前离开!”
“出路…也许在那里。”扶幽指向音乐厅原本被铁链封锁的舞台后方。
在刚才伪足弹射和船体撕裂的巨大破坏力下,舞台后方的厚重舱壁被震开了一道扭曲的缝隙,缝隙后面并非海水,而是一条向下倾斜、布满了粗大暗红色金属管道和搏动肉/膜的活/体/通道!
这通道散发着微弱的磷光,正是照片中显现的基地景象的延伸!
“这是…通向它‘心脏’或者…控制核心的路?”尧婷婷感到一阵寒意。
“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墨多多抹了一把脸上的粘液,眼神疲惫却坚定。他捡起地上黯淡的青铜罗盘,人鱼骨针无力地垂着。
“带上它,也许还能当个指南针?”
三人一狗互相搀扶着,警惕地踏入那条散发着诡异磷光和生物搏动的活体通道。
脚下是温热的、富有弹性的肉/膜,墙壁是嵌入管道的暗紫色组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生物气息和淡淡的臭氧味。
这绝非人类的造物,Ta们每一步都踏在未知文明的遗迹和远古巨兽的血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