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是要把这座城市彻底淹没。晚上九点，整栋科创中心大厦只有顶层苏氏科技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惨白的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雨中的城市夜景上切割出一块方形的亮斑。
苏晚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傅氏集团城西智慧停车项目的分析报告已经被她标记得面目全非。屏幕右下角的咖啡杯早就空了，杯壁上结着一圈深褐色的污渍。她起身去接水，膝盖传来"咔"的一声轻响，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坐了四个小时。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眼底的红血丝。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苏晚晴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热水溅在虎口，带来一阵刺痛。
"还是这么怕打雷。"她自嘲地笑笑，三年过去了，这个毛病还是没改。想当初住在傅家别墅，每次打雷她都会缩在傅斯年怀里发抖，那时候他还会轻轻拍着她的背，嘲笑她这么大人了还怕这个。
想到傅斯年，苏晚晴的眼神迅速冷却下来。她放下水杯，快步走回办公桌前，点开城西项目的事故调查报告。竞标会上她只是点到即止，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简单的系统崩溃。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是助理李明发来的微信："苏总，查到了，傅氏的技术总监这两天一直在联系我们的核心算法工程师，出价很高。"
苏晚晴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知道了，密切关注。让法务部准备竞业限制协议的相关文件。"
刚放下手机，玻璃上映出的一个黑影让她猛地回过头。办公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了，傅斯年站在门口，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黑色大衣还在滴着水，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
"傅总？"苏晚晴握紧了桌沿，指关节泛白，"这里不欢迎你。"
傅斯年没说话，径直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扔在苏晚晴面前，纸张碰撞发出的声音在暴雨夜中格外清晰。
"签了它。"他的声音比外面的雨夜还要冷。
苏晚晴的目光落在文件封面上——《土地转让协议》。她抬眼看向傅斯年，男人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她。
身后的律师适时走上前，打开公文包拿出印泥和签字笔，放在文件旁边。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早有准备。
苏晚晴拿起协议，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她快速翻阅着，越看脸色越沉。协议的核心内容很简单：苏氏科技自愿退出林氏项目竞标，并公开承认技术方案借鉴傅氏集团未公开资料。而作为"补偿"，傅氏将城郊那块黄金地皮转让给苏氏科技——那块地的价值，足以让她的公司市值翻倍。
最让她屈辱的是附加条款：她必须在即将召开的行业峰会上"澄清"三年前的"误解"，暗示自己当年确有不当行为，是主动放弃傅家少奶奶位置的。
"傅斯年！"苏晚晴猛地将协议摔回桌上，纸张散落一地，"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傅斯年非但没生气，反而轻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他很高，站在办公桌前几乎完全挡住了上方的灯光，阴影将苏晚晴完全笼罩。
"三年不见，没想到你变得这么有野心。"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可惜，手段还是这么低劣。"
苏晚晴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三年前的羞辱还不够吗？"
"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傅斯年的眼神冷得像冰，"要么签字，拿着地好好发展你的小公司；要么，我让苏氏科技刚起步就破产。"
"傅斯年，你除了用权势压人还会什么？"苏晚晴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就像三年前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定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解释？"傅斯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些照片还不够清楚吗？你和林氏的副总在酒店门口相拥，要我怎么相信你是清白的？"
"那是陷害！"苏晚晴忍无可忍地低吼，"是苏曼妮设计的圈套！你当时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
提到苏曼妮，傅斯年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被冰冷取代："够了。现在给我签了这份协议。"
苏晚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她抓起桌上的协议，双手用力一撕。"嘶啦"一声脆响，文件被她撕成两半。她还不解气，又继续撕扯，直到把那份协议撕得粉碎。
纸屑像白色的蝴蝶一样飘散在办公桌周围，有的还落在了傅斯年昂贵的西装上。
傅斯年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伸手抓住苏晚晴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敢！"
苏晚晴痛得闷哼一声，左手去掰他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男人的手掌宽大有力，像一把铁钳死死钳住了她。
"放开我！傅斯年你弄疼我了！"苏晚晴挣扎着，脚下不稳，被他猛地一带，整个人向前扑去。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苏晚晴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傅斯年的下巴，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和雨水的湿气。这个味道曾经让她无比安心，现在却只让她感到窒息。
傅斯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双他曾经无比迷恋的杏眼里此刻写满了愤怒和屈辱。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就在这时，苏晚晴挣扎中右手衣袖上缩，露出了手腕内侧一道明显的旧伤疤。那道疤大约三厘米长，形状有些不规整，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傅斯年的瞳孔猛地收缩，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减轻了。
这道疤...
他记得，三年前苏晚晴离开的时候，手腕上根本没有这个。
苏晚晴察觉到他的失神，趁机用力推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她捂着被抓得生疼的手腕，看向傅斯年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屈辱。就像三年前那个雨夜，他让保安把她"请"出傅家大门时一样。
"这疤哪来的？"傅斯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平常那个冷静自持的傅总判若两人。
苏晚晴迅速整理好情绪，将手腕重新藏进衣袖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你无关。傅总还是关心自己的项目吧，免得哪天又出什么纰漏。"
她弯腰从散乱的文件中捡起几张纸，走到傅斯年面前递给他："城西项目真正的问题在这里！不是简单的系统崩溃，是基础架构存在致命缺陷，导致了严重的数据安全漏洞！"
傅斯年接过文件，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快速翻阅着，苏晚晴的分析非常专业，指出的几个问题都直指核心，甚至连他都没意识到系统存在这么严重的隐患。
"你怎么知道这些？"傅斯年抬起头，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笃定，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如果苏晚晴说的是真的，那傅氏投入巨额资金的智慧城市项目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
苏晚晴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疲惫。"竞标会上我只是点到为止，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但你非要逼我。"
傅斯年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苏晚晴突然低下头，狠狠咬住了他握着文件的手背。
"唔！"傅斯年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苏晚晴趁机后退几步，退到落地窗前，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微微泛红，眼神却依旧冰冷警惕。
傅斯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圈清晰的牙印，又看向苏晚晴被衣袖遮住的手腕，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三年前那个柔弱的、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女人，真的消失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坚韧、果决，甚至有些彪悍的苏晚晴。
"这个项目对傅氏很重要。"他艰难地开口，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对我也一样。"苏晚晴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公平竞争，傅总。不要再用这些肮脏手段，否则下次我可不会这么客气。"
傅斯年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晴以为他又要发作。突然，他点了点头："我会查清楚你说的事。"说完，他示意身后的律师："我们走。"
两个律师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还是顺从地跟在傅斯年身后。
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傅斯年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苏晚晴说道："三年前的事...也许我们都该冷静想想。"
苏晚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直到电梯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她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刚才被傅斯年抓住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大片，隐隐作痛。她卷起衣袖，看着腕内侧那道狰狞的疤痕，眼神逐渐变得悠远。那是三年前她刚离开傅家时，在一场意外车祸中留下的。当时她躺在医院里，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着傅斯年的名字，可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雨还在下，窗外的城市霓虹闪烁，却照不亮苏晚晴眼底的晦暗。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傅斯年的黑色豪车消失在雨幕中，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一条匿名短信："退出竞标，否则不仅是你的公司，你在乎的一切都会消失。"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
与此同时，黑色豪车的后座上，傅斯年反复摩擦着手背上的牙印，眼神晦暗不明。司机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问："傅总，现在回公司吗？"
"不。"傅斯年突然开口，"掉头，去城西项目现场。"
司机愣了一下，连忙答应："好的傅总。"
车子在雨中掉了头，朝着城西的方向驶去。傅斯年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晚晴手腕上那道伤疤，还有她刚才愤怒又屈辱的眼神。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曼妮的话，难道真的不可信吗？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在一下下敲打着傅斯年早已沉寂的心。他知道，有些事情，可能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这场刚刚开始的战争，远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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