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轻鹤在床上反复的翻,怎么也睡不着。
情绪深深浅浅,如厚茧,又如薄丝。
沉沉浮浮,好像梦到了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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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版的裴轻鹤窝在父母的怀里,旁边站着的是自己大哥裴轻衍。
嘴里鼓鼓的含着糖,眼睛笑眯了缝,小胖手朝着裴轻????挥了挥。
"小衍,理一理弟弟。"裴母和蔼的笑,对着自己的儿子招手。
自己这个大儿子自己是了解,一脸傲娇,可心里比谁都喜欢这个弟弟,生怕磕了碰着。
裴轻鹤看着这幅画面。
小时候的自己特别喜欢被哥哥夸,小时候的自己也是个话痨,小时候的自己…
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是遗憾的裴轻鹤,出国留学的裴轻衍,早已经离开的裴家父母。
他有些自嘲的看向自己的小拇指,依稀记得是被热水壶砸伤的,也许…是不小心碰掉的罢。
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热水壶,和他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弹钢琴的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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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走出来了。
他认识余娇的那天就是他在医院打石膏,而余娇在吊水。
两人话很投机,也就交个朋友。
可是,朋友不在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话虽这么说,可谁又能洒脱。
他定定的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在花园中奔跑,去追逐那个如今他看来不值一提的蝴蝶。
微微褐色的瞳孔中流露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他的童年也曾充满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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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一个声音将他猛然抽离了梦境。
他疲倦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帅气阳光的脸,还夹杂着一股担忧。
"吃面吗?"顾随舟问。
裴轻鹤:?
屋里很黑,月光透过来,也只能看清半张脸,顾随舟那下半张脸被月光映的瓷白,嘴巴一张一合。
"你说的这是中国话吗?我怎么听不懂。"裴轻鹤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抽了抽鼻子。
顾随舟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哈哈,只是很淡定:"我看见你流口水,以为你饿了,于是就煮了碗面。"
黑线肉眼可见的蔓延了裴轻鹤棱角分明的脸,有些酸涩的眼眶也恢复了正常。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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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裴轻鹤并没有流口水,这只是顾随舟用拙劣的谎话去帮助他的自尊心。
他当时看见的,其实是自己的朋友流着眼泪。
在梦中梦呓。
他也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依稀记着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裴轻衍。"
是裴轻鹤哥哥么?
机场等候区。
裴轻鹤用手搓了把脸,他什么都没有带,在一大堆等着孩子回来的家长们中格格不入。
现在能看到一个好的家庭对孩子多么重要,父母们焦急的眼神早已埋没了对孩子的望子成龙。(重点
一切平安才是父母们真正需要的。
他笑了笑,鼻子不知道怎么了,应该是受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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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鹤。"
昨天晚上得知哥哥回来有一些莫名的情绪,也是没睡好。
他靠在墙上打瞌睡,听到喊声,条件反应的抬起头。
自己大哥拖着行李箱,脖子上挂着耳.机,耳.机.线松松垮垮的垂在胸膛两侧,和自己有七分相像的脸上流露出自.己几乎不会.流露出的神情。
高兴,热情,思念。
"哥。"
含在口中接近五六年的话终于在今天说了出来,颤颤巍巍可也饱含风霜。
这是他自力更生的五六年,这是他自己自强的五六年。
裴轻衍有点心疼的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要不是之前的事,我早就回来陪你了。"
"你学业更重要。"裴轻鹤还是不习惯这么热络,他偏开了脑袋,嗓子沙哑。
"交到了好朋友吗?"裴轻衍也是习惯了自己弟弟拧巴的性格,很自然的岔开话题。
"嗯。"
"叫什么名字?"
"顾随舟。"裴轻鹤脑海中浮现了他们一起相处的画面:"江浦泽你也知道。"
裴轻衍吭了声:"随便的随?″
"是的。"裴轻鹤有点困惑,但还是没有问些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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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人边说边聊,原本准备坐公交,不知怎么却走回了家。
"住我这吧。"裴轻鹤说:"先定下来,然后你再忙找工作,自己处理何去何留。"
"哎呦。"裴轻衍有些惊讶:"现在这么会关.心人了,平时电话里问你怎么样,你都嗯嗯嗯的。"
"我忙。"
"知道,知道,肯定是学习忙。"裴轻衍抬高音量,满脸笑容。
"哎,弟弟。"裴轻衍从行李箱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给你的礼物。"
"什么?"裴轻鹤有些惊讶的接过。
打开。
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块表,精致的轮盘里刻着几个字母,是他自己名字的缩写。
"这个呢算是去年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接下来你的生日礼物我都会慢慢补齐,所以对生活一定要充满期待。"
"幼不幼稚。"裴轻鹤声音压的很低,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红了"谢谢哥哥。"
"明天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吃个饭吧,我帮你拉拢拉拢。"裴轻????咳嗽了一声:"我再带上我的一位朋友介绍你们认识。"
"行。"
明天正好是星期六,这个星期五是一次周考,所以周六的补课暂时放假。
几个人约好一起去裴轻鹤家吃烧烤。
顾随舟是第一个来的,他提着一袋子生菜,轻轻扣了扣门。
"密码还是之前那个没有改。"裴轻鹤低头摆弄着烧烤炉里.的煤,朝门外喊。
顾随舟挺惊讶的,但还是输了那几个数字,门也确实是开了。
他很自然的拿出拖鞋穿,还是之前的那双,裴轻鹤给他单独拆那的一包。
裴轻衍从厨房里出来,有点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有点忙,你要自己先照顾一下自己了。"
"没事。"
其实归根到底他还是有些惊讶于顾随舟那好像进自己家一般的自在和.随和。
(表达友谊之间的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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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到齐以后,烧烤那边是在小院子里进行,几个人先是在沙发里落坐互相介绍。
"这位是我的那个朋友,顾随煜。"裴轻衍指了指身旁面色轻.柔/俊.朗的顾随煜。
"好久不见了,顾随舟,我的弟弟。"他微笑着。
嘴角轻轻勾起,好像藏了万千个春意。
顾随舟和裴轻鹤俩人是坐另一边沙发的,此时对视一眼后,裴轻鹤先开口:"煜哥好。"
"怎么今天你喊哥喊这么勤,我看平时喊我一声哥哥都挺难的。"裴轻衍随口抱怨。
顾随煜笑着拍了拍裴轻衍的肩膀:"他喊我是出于礼貌,他不喊你是因为他的自尊心,他想比你强。"
气氛好像忽然被打开,四个人交谈甚欢,独独留着江浦泽一个人发愣,他跺了下脚,一个电话打给了班长。
(表达了好朋友东西要互相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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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次主题还是吃烧烤,几个人转移向了小园。
"他应该是你哥哥吧?什么哥哥?"裴轻鹤一边翻转着烤串儿一边问蹲在旁边的顾随舟。
顾随舟的手指在地上绕着圈圈,他撇了一眼在另一旁边忙着穿肉的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哥哥。
"亲哥,不过他小时候我们家庭条件不好,他一直在爷爷奶奶家长大,长大以后直接去外国读大学,所以不太熟。"他语气淡淡,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早已经迈出去的那个坎,认这个哥哥了。
"试着熟一熟,毕竟他是你除父母以外最亲的人。"裴轻鹤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开始讲大道理。
顾随舟轻轻眯了眯眼:"那你呢?"
"我跟我哥挺熟的,平时有联系。"
顾随舟垂下了眼眸,定定的看着地,那里是有一些土的,手指已经划出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他的那句话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既然他这么回答了,也就不再问了。
(表达了对朋友难言之隐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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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吃烧烤都不叫我。"曾橙拎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的从门口赶来:"要不是江浦泽我都不知道。"
四个人除了江浦泽以外都是满脸的一头雾水。
江浦泽朝他们三个潇洒的点了点头:"吃东西怎么能忘了班长呢?她平时多照顾我们。"
"也是。"顾随舟笑着说,然后起身去招呼班长。
裴轻鹤静静的看着那炭里不时迸发出的火星,眼神有一些恍惚。
他也笑了笑,将一把孜然粉撒上了烧烤上。
几个人围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嬉笑着将加满孜然粉的烤肉塞进嘴里。
互相打趣。
"顾随舟,你想上什么大学?"裴轻鹤在喧闹气氛中问他。
声音很安静,带着他平时不惯有的斯文,倒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顾随舟眯了眯眼:"和你一所就可以了。"
"武汉大学怎么样?"裴轻鹤扶额:"我准备去这个,不过你也要有自己的想法呀,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顾随舟不言,只是点了点头。
突然一阵风刮进了他的嘴巴,他被风噎的有些喘不过气,眸中水汽萦绕。
"我就要去上武汉大学。"他在与风搏/斗的过程中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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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止坐在自家窗台上,双腿轻晃,侧着头看着窗外的星空,星星环绕着月亮。
余娇不知能不能看到,他好像说他是星星,一直都在的。
手里是他送给他的一个小的漂流瓶,里面装着是医院后面寒碜泥土里唯一的一小撮细沙。
玻璃瓶外被很细心的用蓝色写了他名字的缩写,寓意也是很简单:"我没见过海,但是这一刻你见到了。"
那神圣的友谊被埋入的那细腻的沙土。
那教堂的钟声还是回响于耳廓,而你我终究还是没有忘记。
林风止自嘲的笑了笑,一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下,融入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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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江浦泽一边笑一边将奶油蛋糕上的奶油抹到曾橙的脸上。
曾橙有些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啊啊啊江浦泽你在干什么!!"
她顺手将自己小蛋糕上的所有奶油全部抹到了江浦泽的脸上。
江浦泽抹了一下被糊住的眼睛,眨巴眨巴,长长睫毛上挂着的一滴奶油无声的砸到了地上。
"曾橙。"他喊道。
"干什么?"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窘迫:"考一所大学,好不好?"
曾橙别过脸去,有一些长的刘海盖过了她的左半边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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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随煜拍了拍裴轻衍:"喂,弟弟教的很不错,别不开心了。"
"是么?"裴轻衍看看那边在嘻笑的弟弟,然后又低头看一下自己的双手,纹路很浅。
顾随煜笑着用指关节敲他的脑袋:"当然,就你想的多。"
"哦。"
"风止,你会哭吗?"余娇手中攥着运动手环,坐在台阶上,没有回头看着在自己身后的林风止。
他的手中摆弄着手环,问话的语气毫无波澜起伏,手环屏幕的冰凉触感与掌心的温度紧紧贴合在一起,使神经末梢迟钝的瑟缩了一下。
林风止站在台阶上面几层,他斜靠着。
半张脸没有被阳光掠到,一只眼睛在黑暗处熠熠生辉,他收敛着自己嘴角的苦涩。
"会。"林风止应声。
"那会自己让自己不哭吗?"余娇手指顿了一下,脊背有一些僵硬,但还是紧追着又问了一句。
林风止顺势眺望教学楼的远方,他看着远处的夕阳的红和白云纠缠在一起,冲击色渐变色全部融进了他的瞳孔。变成了一片黑。
但是这个黑,很漂亮。
"情绪代谢掉了不就行了吗?我总是在安慰着自己,让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林风止笑了笑了。
借着腿长,他几步就走到了余娇的身旁,盯着那毛茸茸的头发,随后又莞尔一笑:"因为还有好多东西值得。"
"噢。"余娇抬起头,朝他眨了眨眼,苍白的面容有了一些红润,然后将手中的运动手环递过过去:"你的。"
手环的卡扣轻轻一声扣上,浅绿色的表带搭在腕骨上,一颗小痣若隐若现。
"你这里还有痣?"余娇惊讶,抬脸又扫了眼林风止眼角和嘴角的两颗小痣。
林风止的拳头握紧了一下,显得有些仓促,他解释道:"很正常,白的人就是有痣嘛,而且我们是有"痣"青年。"
"那我祝你前程似锦。"余娇认真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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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娇!"林风止从梦中惊醒,破碎感仍然凌乱的充满着他的脑子。
明明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会在梦中感情这么真实,自己为什么这么悲伤。
他抬起手,手指碾过眼旁,触到了一种温润的湿漉漉,但很快就被融入了指纹间,好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但,他的的确确哭了,至少,流泪了。
触景生情吗?可是,他一个都不认识啊。
"吃饭了。"楼下妈妈的呼喊声是那么的真切,林风止把这一切归于自己最近实习太累了,简单的洗漱一下就下了楼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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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忙碌的实习生活让他很快渐渐淡忘了这个梦。
甚至下班的时候,他和那个跟自己顺路的另一个实习生一边走一边说自己的梦。
"也有可能是你上辈子的记忆。"那个实习生挺认真的说。
林风止感觉有一些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要相信科学。"
"随你咯。"实习生指向街旁边的一家糖炒栗子店:"最近这家店很火,去买点尝尝?"
糖炒栗子店向外飘着热气,混合独属于栗子的柔软甜糯,想了想,妈妈也挺喜欢吃,林风止于是就点了点头。
外面排了很多人,林风止难得有耐心,站在队的末尾。
实习生去买奶茶了,由于一个人过于无聊,于是就打量着前面排队的人。
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晃了一下。
看不清,但是有一种很浓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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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大轻鹤孤舟没有完结,只是这一段的故事先告一段落,感谢大家的喜欢与陪伴,我会着手去准备它的下一次开始。那是下一个时间段,不要着急啊,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