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孤舟

入冬以后气温骤降,已经下了几场大雪。狭窄的楼道里无人清理,鞋底带进来的雪化成水,又冻成冰。

这一片人杂,住的是一梯几十户的蜂窝楼,没人用得起暖气,屋里屋外温度差不多。

五点不到,天还漆黑,103室走出来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妻。男人叫周俊茂穿着破旧的军大衣,女人叫方玉，穿着掉色掉成粉色的红棉袄。两人正准备骑着门口的电动三轮车到早市卖菜,没走几步一声脆响,似乎是玻璃瓶子砸在了铁门上。

方玉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冲着自家隔壁看去。

周俊茂戴上雷锋帽也跟着看了一眼,说了一声:“管不了,走吧。”

方玉拿出原本插在棉袄袖子里的手,忧心地说:“别是又在马孩子吧。”

周俊茂催促:“赶紧的,一会儿被别人占摊了。”

“洗脸!让你洗。”

方玉刚要走,耳边就传来一句怒吼。

“有什么好洗的？我让你洗。”接着又是“咣当”一声,像是装了水的铁盆摔在地上。

方玉站不住了,不顾丈夫反对走到104门口,抖着手敲了敲门:“舟……舟舟爸……这……这大早上的,怎……”

“都走开！少管。”

方玉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刚要继续敲门,手上一空,生锈的铁门被猛地拉开,黑漆漆的房间里迅速跑出一道身影。方玉急忙让开,生怕挡住他的去路,一股刺鼻的味道袭来，顾南风说道:“想干嘛？快走。”

他又冲楼道喊道:“顾临舟！站住！”

方玉穿过杂物堆积的细窄胡同追上一个穿着单薄校服，背着卡通书包的人。

“临舟！舟舟！等等，大姨……”

顾临舟听见声音，没有回头，他脚下不稳，看起来有些跛，方玉加紧脚步追上他，从怀里掏出一半还热乎的烤红薯，抬头递给他时，突然就睁睁的红了眼圈呜咽道:“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可惜呀...去学校注意安全。”

海城一中每天六点半自由早读,七点十分开始强制性早读,纪检部七点整就开始蹲校门口查迟到,被抓到就是一篇两千字保底的检讨书。

路鸣踩着点迈进校门,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教学楼,直奔位于三楼的尖子班，薛想见他进来,坐在最后几排招手。他是薛想的前桌,立刻进来放下书包,拿出本崭新的英语书,转过身说:“昨天怎么样?通关了吗?”

薛想拿着班长那里抢来的作业,抄得马不停蹄:“别提,普通模式都是s级!我昨天愣是没打过去。”

路鸣说:“我普通模式全通用了三天!”（体现背英语书难度高）

薛想睡眠不足,傻呵呵地把班长的名字一块儿抄了个大满贯,正到处找涂改笔,嘴上说:“真不能比,以后叶闻瓷就是我大哥。”

路鸣说:“ 我也很佩服他，如果成绩好是种天赋，那他天赋异禀。”

薛想翻白眼:“瞧你这点出息。”

路鸣说:“你出息大，刚到手直接跳剧情20分钟，那就是咱闻哥。”

薛想扭头,看了眼斜后方的位子,问道:“闻瓷哥哥还没来?”

路鸣说:“不知道啊,我比你进来得晚。”

他又问同桌:“看见叶闻瓷了吗?”

同桌勤奋好学,六点准时开门,推推眼镜说:“他刚刚出去了,拿着两根火腿肠。”

薛想和路鸣对视一眼,把课本往各自桌上一放,从后门溜出去。

这所高中位于本市东城一角,算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学校,主教学楼立于正中间,西边是图书馆、艺术楼,东边是行政楼、实验楼,南边则是几栋学生宿舍以及难吃的一食堂和每天人满为患的二食堂。体育馆和操场建在北边,看台上的雪还没化,东南角有一片神秘的小树林,说是提供给学生散步看书的阅读角,但基本没人来,到了冬天,只有光秃秃的树,以及无人打扫堆积满地的枯树叶子。

“喵!”

“别急，慢慢来。”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里走,看见一棵摇摇晃晃的洋槐树,树梢上挂着一只猫,树干上爬着一个身材高挑的人。

路鸣和薛想找过来时,那人已经爬到了树杈上,正站在上面,伸着手臂将一只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的小野猫钩到手腕上。

薛想仰着脖子喊:“闻瓷!干吗呢?快八点了,该上课了!”

树上那人扭头,露出一张极帅气的脸,笑着说:“马上,等我下去。”

路鸣拿起地上的火腿肠,老花眼一样举起来端详:“宠物专卖店的？”

叶闻瓷抱着猫从树上跳下来,说:“想吃回头送你几根,味道还不错。”他又低头将小猫抱在怀里,捏了捏它的爪子,小猫立刻“喵喵”地哀叫起来,他揉了揉它的头。

路鸣拿过薛想手上的火腿肠剥开,问:“它怎么了?”

叶闻瓷说:“估计是摔到了,应该不严重,不然也爬不到那么高。”

“用送医院吗?”

“不用。”叶闻瓷把它放在地上,看它行走没什么问题,说道,“它是小野猫,自愈能力比较强,小伤小病都扛过去,才能顺利长大。”

他说着掰了一块路鸣递过来的火腿肠,将小猫放在地上喂给它。小野猫不怕生,但极度护食,叼着半截火腿肠撒腿就跑。他拍了拍运动服上的灰尘,看了一眼说：“走了，去上课。”（体现出他对小动物的关爱。）

八点十分,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来,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树林里传来脚步声,小猫正捧着火腿肠吃得香,听到声音一惊,立刻弓着背防备起来。

来人并没有抢它的食物,而是找到一处没有雪的空地坐下,挽起裤腿,将扎进膝盖里面的碎玻璃硬生生地挤出来,又在伤口上涂了些碘酒。买碘酒时白送了纱布,正好能包上,整个过程那人哼也没哼一声,像是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午休时,二食堂人满为患,路鸣拿着托盘挨个窗口给叶闻瓷介绍,叶闻瓷两周前转来海城一中第一次在学校餐厅吃饭。

“二食堂的红烧肉最正宗,对了,你从小不在国内，吃得惯吗？”路鸣问。

叶闻瓷很高,净量一米八七,站在食堂里非常惹眼。他笑着说:“我从小吃中餐,虽然一直在国外生活,但不陌生。”

路鸣说:“那就好,我们去打红烧肉,虽然不好看,但真的好吃,再晚一点估计连肉汤都没了。”

作者大大【作者有话要说:是谁惊动了小猫？来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