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叫叶沫晴。

从小到大，我都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家长眼中的乖孩子，同学眼中那个总是循规蹈矩，安静、听话的女孩子。

是的，我也习惯于这样不用被长辈操心，被同学们好奇而议论的生活。我从没想过要改变什么。

直到遇见林初雨。

第一次认识她，是在小学五年级开设的托管班。因为很多家长在我们放学时都来不及接送，于是学校设置了这个托管班，让还未被接送的学生们在这里写作业。

林初雨是我在托管班的同桌。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提着书包紧张地看着我，问可不可以坐在我旁边。我说当然可以，她就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我身旁的书桌上，开始写作业。

她写得很投入，不过经过我的观察，每当她遇到不会的题的时候，总喜欢在摊开的草稿本上画一些小涂鸦。有时候是小猫小狗，有时候是哭泣或开心的小人儿，全都活灵活现。

我记得第一天她是留到最晚回家的那一个。虽然我也很晚就是了，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我走之前忍不住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是我们的第二次交流。她显然是没料到我会主动和她搭话，支支吾吾地说：“我妈妈还没下班呢……她下班了就来接我。”

我点点头，就离开了教室。

林初雨看起来长得就像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尤其是在那副粗边黑框眼镜的映衬下。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草稿本上那些各式各样的小涂鸦打散。

第二天我坐在老位置，没过多久她就重新走到我身边，并重新问了我一遍可不可以坐在我旁边。

我失笑，告诉她以后都可以坐在这里。

她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叫做“受宠若惊”的表情，这是我没想到的。不过好在她之后没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了，而是会直接在这个座位上坐下。

等等，我为什么要用“好在”？

几周后我们才逐渐熟悉了起来。林初雨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安静死板，相反的，她是一个非常富有想象力的，活跃而且喜欢尝试各种有趣事物的女孩儿。

但是这样的她总是呈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是那个不亚于其他人对我的评价一样，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子。

她喜欢画画，喜欢看书，经常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撑着脑袋专心致志地阅读。每当我经过她们班时，总能透过玻璃看到她在看书。阳光在她的发梢跳跃，落下了晃动的金色斑点。

有一次我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忽然她突然停住话头，认真地看了我很久，至少我认为是很久。

她说：“叶沫晴，你的眼睛……好像被雨洗过的玻璃。”

我下意识地去触碰我的眼睛，却发现对面的人忽然狡黠地弯起嘴角。

好一个一语双关。

从那天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开始叫我“晴姐”，像跟屁虫一样，每当下课就跑到我的班级门口张望，只要我在，她就会把我叫出来，然后趴在走廊栏杆上跟我讲课上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她新想出了什么好点子……

她跟我说她好久没有遇到像我这样懂她心思的人了，她的其他朋友都觉得她的想象根本不切实际，没什么用。

我一边想我们才多大何谈好久，一边笑着回她：“是吗？”

“当然！”她的声音不容置疑，“也只有你会理解为什么在动画片以外，兔子和狐狸也可以是朋友。”

她看我在笑，微恼地捶我一下：“难道不是吗？肯定有这种可能在啊！比如说——”

“比如说我和你？”

我莞尔道。

她怔了一下：“我和你？”

我没回答她，反而凑到她耳边恶作剧般地开始唱接下来的“心连心，同住地球村”。

她果然猛地捂住耳朵，一副“果然你就是在耍我”的表情。

她委屈地说：“你变了，晴姐，你以前不会捉弄我的！”

我一愣，随后轻笑了下，问：“那你开心吗？”

“啊？”林初雨眨眨眼，“……开心吧。”

“开心不就好了。”

……

以前我从未想过，我会去尝试打破一下“规则”。

这个打破的规则不仅仅是我会在父母限定学习的时间偷偷给林初雨发条消息，更是向来在别人眼里“安分守己”的我开始学会自己制定规则，当别人指出我的“出格”时，我会说“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可以偶尔偷个懒，偶尔开个小差，偶尔讲点小玩笑，偶尔不按照计划表来，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周围的同学都说，我似乎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一板一眼，但其实我原先的确如此。

是林初雨教会我的。

她像一只自由的蝴蝶，喜欢探索每一朵吸引她的未知的花朵。就算出现小意外，也会被她单纯的思维模式自洽。而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向来循规蹈矩，却总会认同她的那些奇思妙想，甚至于能想到一些比她脑海中更不符合常规的事物。

这只能说明，我本来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镜子里的自己不再是单色铅笔画出的影子，而是被彩虹笔重新勾勒的立体画像。

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上了初中，林初雨换了一副轻巧的细框眼镜，比之前顺眼多了。她似乎又交到了很多新朋友，看起来我们的距离变得更远了，但每次一见到她，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天下午，她告诉我“我的眼睛像被雨洗过的玻璃”一样。

当她身边那位叫赵亭的女生说出“我是她小学时期最好的朋友”时，我无疑是很开心的。

她何尝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运动会我去牵她的手，她肉眼可见地开始紧张。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反正女孩子之间拉拉手也没什么，这还是她当初告诉我的，反而现在她倒先不好意思了。

这也许恰好说明了我对她而言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我不知道我能带给她什么，但如果她跟我做朋友会开心的话，那也就无所谓了。

林初雨生日，我在送给她的生日贺卡上写道：“你是我的世界里最灵动、最自由的一首诗。”

窗外落日余晖将天空涂成金色，我似乎在那大片大片沉淀的云里看见了林初雨的身影。她脸上带着和往日一样的乖巧笑容，轻声问我：“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吧？”

“嗯，永远。”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