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囚室

毕沉爻坐在静思斋的案几前，手里捏着林文彦留下的密报残页。烛火在铜灯里跳动，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青砖地上摇曳不定。

他把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那些字迹都快被他揉烂了。沈在安不是北狄皇帝的嫡子，五年前因为反对开战被流放边疆，这次送来当质子，是北狄主和派和主战派斗争的结果。

他想起白天在庭院里见到沈在安的情景。那人身形清瘦，却站得笔直，眼神像狼，带着股子野劲儿。尤其是锁骨上那道疤，白生生地露在囚服外头，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堵。

毕沉爻无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手指沿着剑鞘慢慢往下划。窗外传来巡逻侍卫的脚步声，皮靴踩在青石板上，一声一声，像是敲在人心里。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墙边取下玄铁短剑。剑刃出鞘时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低头看着剑身映出的自己，眉眼间全是阴霾。

“李福安。”他唤了一声。

李福安很快就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个漆盘，上面放着盏热茶。“殿下要歇息了？”

“备套夜行衣。”毕沉爻把剑收回鞘里，“我得去闻莺苑走一趟。”

李福安手里的漆盘差点摔在地上，茶盏叮当作响。“殿下，这……这不太妥当吧？那边有侍卫守着，您亲自去……”

“本宫自有计较。”毕沉爻已经换上了鸦青色的夜行衣，袖口和领口都用黑线缝得严实，一点光都不会漏出去。

李福安还想劝，但看毕沉爻的脸色，到底没敢多说什么，只低声叮嘱：“殿下万事小心。”

毕沉爻点点头，翻身上了假山，借着梧桐树的枝桠跃过围墙。东宫夜里风大，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但他动作利落，落地时连一片落叶都没惊动。

他绕过巡逻的路线，在闻莺苑东侧的屋檐上停了下来。月光如水，洒在院中，铁链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一声一声，像是有人在轻轻摇晃。

他屏住呼吸，贴着屋脊往窗边挪。窗纸上映出两个晃动的人影，一高一矮，都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毕沉爻眉头皱紧了。沈在安身边还有别人？

他正想再靠近些，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角扫落了几片瓦灰。灰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屋里顿时安静了。

毕沉爻心头一紧，连忙后退一步，躲在屋脊后面。他听见脚步声慢慢靠近，越来越近。

“吱呀——”

门被打开了。

毕沉爻屏住呼吸，盯着那扇门。门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夜风穿堂而过，卷起几片落叶。

他等了一会儿，确定屋里没人出来，这才轻轻落到地面。脚刚踩实，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地砖缝隙之间，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摸了摸，果然触到一根细细的绳索。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猛地起身，一脚踹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烛火猛地亮了一下，像是被人刻意调高了灯芯。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沈在安一个人坐在床沿，铁链在他手腕上哗啦作响。他抬头看着毕沉爻，嘴角含笑，眼神却冷得像刀。

“太子殿下这么晚来访，不知有何贵干？”沈在安的声音沙哑，像是嗓子受了伤。

毕沉爻没有回答，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桌上摆着个木匣，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刚才那根绳索，正是从匣底延伸出来的。

他一步步走近，玄铁剑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出鞘。

沈在安却笑了，笑声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殿下不必紧张。”他抬手，铁链随着动作滑落，“这机关是防赵鼎的人用的，不是冲您来的。”

毕沉爻不信，伸手就要掀开木匣。

“小心！”沈在安突然喊了一声。

毕沉爻手一顿，看见木匣边缘闪过一丝寒光。他猛地收手，玄铁剑顺势挥出，一道银光从匣中激射而出，钉在墙上。

是弩箭。

毕沉爻冷哼一声，抬脚踢开木匣，里面赫然躺着一封密令，盖着北狄的印信。

沈在安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殿下若真想杀我，又何必亲来？”

毕沉爻没有说话，玄铁剑直指他的咽喉。

沈在安却不躲不闪，只是看着他，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笑。“您知道吗？雁门关那场仗，我救过一队景国伤兵。”

毕沉爻的手顿了一下。

“他们说我是叛徒，把我流放边疆。”沈在安的声音低了下来，“可我不后悔。”

毕沉爻盯着他，眼神复杂。他想起林文彦说过的话，想起密报上写的那些事。

他缓缓收剑入鞘，转身要走。

“别挑战本宫的耐心。”他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沈在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笑意更深。他伸出手，用舌尖轻轻舔去嘴角的血渍。

屋外，夜风呼啸，吹得铁链叮当作响。

毕沉爻走出闻莺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沈在安站在窗前，身影被烛火映得模糊不清。

他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远处的暗巷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穿着鸦青色的衣服，和毕沉爻的夜行衣颜色一模一样。

屋内，沈在安弯腰捡起那封北狄密令，指尖轻轻摩挲着印信。

他将密令丢进火盆里，看着它一点点烧成灰烬。

最后一缕烟飘散时，他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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