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峰会结束后，陈毅回到公司，办公桌上放着一封来自家乡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有些眼熟，拆开才发现是高中班主任寄来的，说班级要组织毕业二十周年聚会，问他是否有空参加。
指尖划过信纸上“老地方见”四个字，陈毅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夏天。他和芊清趴在教室后墙的黑板报前，用粉笔勾勒出未来的大学，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金粉。那时候他们总说，要一起考去南方的城市，看四季常青的榕树。
最终他去了北方，她留在本省。人生的分岔路，原来从那时就悄悄铺开了。
聚会定在周六的傍晚，地点是中学对面的老饭馆。陈毅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笑着走过去，被拉到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芊清。
她穿着米白色的风衣，手里挽着林宇，笑容依旧温和。目光扫过包厢时，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都愣了愣，随即默契地笑了笑。
“真没想到你会来。”芊清走到他面前，林宇很自然地松开手，让她和老同学打招呼。
“班主任特意写信来，说少了谁都不能少了当年的学霸。”陈毅打趣道，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那是枚设计简约的铂金戒指，和林宇手上的是同款。
席间的喧闹渐渐淹没了初见的局促。有人翻出泛黄的毕业照，指着角落里偷偷比耶的少年少女笑：“快看陈毅和芊清，那时候就形影不离。”
照片上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偷偷把半块橡皮塞给旁边的芊清，她低着头，耳尖红得像樱桃。陈毅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微涩，像那年没说出口的告白。
中途林宇去接电话，芊清端着果汁走过来，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和二十年前的秋天很像。
“听说你在做环保项目？”芊清看着他，“上次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你，变化挺大的。”
“瞎折腾。”陈毅笑了笑，“倒是你，画展我去看了，那幅《雨季》特别打动人。”
那幅画里有青灰色的巷弄，有撑着红伞的姑娘，像极了他们最后见面的那个雨天。芊清闻言怔了怔，随即轻声道：“画的是过去的事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觉得尴尬。就像当年晚自习停电，他们坐在教室里听窗外的蝉鸣，不说一句话，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林宇对你很好。”陈毅忽然说。
芊清笑起来，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却比年轻时更添了几分温柔：“嗯，他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画到深夜时煮面，会把旅行时拍的照片都洗出来，贴满书房的墙。”
这些细节，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陈毅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想起自己曾经总说“以后会怎样”，却从未像林宇这样，把“现在”过成了诗。
聚会散场时，下起了小雨。林宇撑开伞，自然地把芊清护在怀里。经过陈毅身边时，芊清忽然停下脚步：“听说你在资助家乡的希望小学？”
“嗯，建了个图书馆。”
“真好。”她望着他，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暖意，“你一直都是这样，心里装着很多人。”
车子缓缓驶离时，陈毅站在雨里，看着尾灯消失在街角。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芊清发来的消息：“图书馆缺绘本的话，我可以发动学生捐一些。”
他回了个“好”，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许久，终究没有再打下一个字。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亮着。是助理林晓送文件过来，见他没回消息，索性在门口等了许久。小姑娘捧着保温杯，看见他进来，连忙递过一杯姜茶：“陈总，刚煮的，驱驱寒。”
“谢谢。”陈毅接过杯子，忽然注意到她办公桌上总摆着的绿萝，和芊清当年养的那盆很像。
“林晓，”他忽然开口，“下周的公益活动，你帮我多准备些儿童读物。”
“好嘞！”小姑娘眼睛一亮，“对了陈总，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自闭症儿童绘画展，主办方希望你能去剪彩。”
陈毅看着窗外的雨，忽然想起芊清画展上的那幅《星空》，画里有无数闪烁的光点，像孩子们纯净的眼睛。他点了点头：“好，把时间发给我。”
日子像被上了发条的钟，有条不紊地向前走。陈毅的环保项目落地了，图书馆里坐满了看书的孩子，自闭症儿童的画作在展厅里绽放着别样的光彩。他偶尔会收到芊清的消息，大多是关于捐赠的绘本，或是分享林宇拍的风景照。
有一次，她发来一张照片：夕阳下的芦苇荡里，两个老人手牵着手散步，背影被拉得很长。配文是：“在湿地公园拍的，忽然觉得，慢慢变老也是件浪漫的事。”
陈毅把照片存进相册，想起很多年前，他曾对芊清说“等我们老了，就去海边买栋房子”。那时的承诺像风中的蒲公英，早已不知飘向了何方，而此刻眼前的画面，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动人。
深秋的某个午后，陈毅去图书馆看书。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举着本绘本：“陈叔叔，这个故事里的狐狸，最后找到了它的玫瑰吗？”
他接过书，翻开泛黄的内页，里面画着一只迷路的狐狸，在历经风雨后，终于在花园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朵玫瑰。
“找到了。”陈毅笑着摸摸小姑娘的头，“它明白了，玫瑰不是非要种在同一个花园里，只要心里记得那份芬芳，在哪里都能开花。”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开了。陈毅靠在书架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忽然觉得心里一片澄澈。
有些遗憾，就像秋天的落叶，终究会归于尘土，却能滋养出春天的新芽。而那些错过的人，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化作了时光里的回响，提醒着他要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手机响了，是林晓发来的消息，说自闭症儿童的画作被一家画廊看中，要办巡回展。陈毅笑着回复“太好了”，起身时，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肩头，暖融融的，像极了很多年前，芊清递给他的那半块橡皮的温度。
他知道，人生这趟列车，还在继续向前。而他，终于学会了带着回忆，认真地奔赴下一段旅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