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叩叩叩。”
敲门声在屋内响起,
坐在屋内的戚许,脊椎一节节苏醒过来,像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撬动,他迟钝的起身,赤脚踩上地板时,冰冷的触感顺着脚骨爬进心脏,
门把手上凝结着水汽,当掌心贴上去时,金属的寒意突然刺进腕骨,他嗅到铁锈味,不知来自门轴还是自己齿间。
吱呀声割裂死寂的瞬间,穿堂风裹着枯叶撞进他敞开的衣领,像死去多年的手探进来抚摸颈动脉,
会是谁来了呢?会是他吗?
月光把他的影子钉在玄关瓷砖上,将他的身影衬得格外单薄,
随着房门的打开,苏新皓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戚许站在玄关的月光断层里,像一尊被风化的石膏像,颧骨嶙峋地撑起苍白的皮肤,眼下两片青灰的阴影如同泼墨,他微垂的眼睫,将原本清亮的瞳孔囚禁在深井般的幽暗里,几乎不似活人。
在苏新皓惊异不定的瞬间,戚许只是站在那里抬眸看到苏新皓后眸色亮了起来,
“游…游思铭。”
苏新皓听到这个名字微楞,看着眼前人向他伸来的手,他忍不住退后一步,然随着他的退后,却见从他身后涌出无数蝴蝶,
白色的光蝶像是归家的孩子般,横冲直撞,
一时间,无数光蝶从虚空倾泻而入,它们翅膀抖落的磷粉在黑暗中灼烧出彗尾般的轨迹,恰似星群崩落成一场暴风雪。
领头的白蝶撞进戚许凹陷的锁骨窝,翅缘金线刮过他结痂的嘴角——这触感太熟悉,似游思铭指腹常年残留的玉兰气息。
蝶群在屋内旋成飓风,纸页上的诗句被气流卷向空中。
某片蝶翼拂过他凹陷的眼窝时,睫毛栅栏后的瞳孔骤然收缩:破碎月光里,分明映出某个熟悉身影的轮廓,正随蝶翅的扇动时聚时散。
最大的光蝶停在他锁骨凹陷处,翅根搏动着暖意,像极某人把额头抵在那里哭泣时的温度。
“你在等他吗?”苏新皓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
“谁…谁?!”戚许迟钝的反应了很久,才张口疑惑,
他在不解,但他的眼睛明明在落泪,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戚许,你被困在了记忆的废墟与未来的迷雾之间,那名为“游思铭”的昨日,已在你的心冢中沉眠,而指引明日的路标却消隐无踪。
“你在等谁?”——这空谷回音般的叩问,或许正是你灵魂深处未愈合的裂痕。
当等待失去方向,它便成了流沙,将人拖入无名的深渊,
或许答案不在过去,而在你重新拾起自己名字的瞬间:戚许,你首先需要找回的,不是某个身影,而是此刻站在荒原中央,依然呼吸着的自己,
但当时的你忘记了,如今却已来不及。
戚许的膝盖砸向地面,像一座坍塌的碑,记忆开始苏醒,他困在这里太久了,游思铭是他的执念,
而他固执的守在游思铭死的地方,等待着,
但有时等待即地狱本身,
当期盼变成肌肉记忆,人便成了等待的傀儡,
习惯是比爱恨更可怕的枷锁——它让人忘记自己为何被囚禁,忘记了自己。
“戚许,你听到了吗?”苏新皓的声音清冽,好似带着春天里的一阵风,
跪在地上的戚许抬头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白色光蝶,泪水一滴滴落下,
“他在唤你,他在回应你。”苏新皓一字一句道,“游思铭…他,一直都在啊。”
在戚许被泪水模糊的眼前,他在无数光尘中好似看到游思铭向他伸出了手,耳边是熟悉的声音,令他安心也足够心动,“戚许,今夜的星光正好,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好。”
苏新皓盘腿坐在一片废墟之中,面前是一块斑驳的墓碑。他指尖轻抚过碑上模糊的刻痕,沉默地消化着刚刚经历的一切。
“你这么沉默是什么意思?”空旷的四周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忽远忽近,像是被风吹散的叹息,又像是从地底渗出的低语,“是在做无声的抗议吗?!”
苏新皓闭了闭眼,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心累,他们都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们?”
戚许死了吗?当然,但他死后在那个房间中,等待着等待着,终于他成了游思铭的守墓者,但他们却无法见面,直到灵魂即将消散,戚许才知道他们其实从未分开。
“他们的结局是注定的。”
“呵。”苏新皓冷笑一声,“那我呢?我算什么,故事的旁观者?炮灰?还是…下一个。”
“我不知道,但你也看到了,你,真的认命吗?”那道声音缥缈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你不是察觉到了吗?你在怀疑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是在怕吗?”
“我只是受伤了,不是脑子坏了,你现在说的话跟怂恿我拼命有什么区别?我不要命啦!?”
苏新皓说完沉默一瞬,低声嗤笑出声,有些自嘲道,“你说在被观测者的眼皮子下,你现在和我讲这些话真的不是在给我挖坑吗,更不要说,你是什么孤魂野鬼?!该不会是小鬼找替身吧?!”
“你听说过观察者效应吗?”
观察者效应:观察者的存在或观测行为本身就会改变被观察者的状态或结果,导致“真实”与“被观测”的状态产生偏差,
就像霍桑效应一样:工人会因知道自己被研究而改变行为(如提高生产率),即使实验条件未变。
霍桑效应揭示了人类行为中“被看见的力量”——关注本身就能成为变量。
苏新皓不置可否从地上缓缓起身,“你说观察者,那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观察者的手笔呢?”
“这样的废墟残骸中,你又凭什么一直存在?”苏新皓转身撂下这句话后,大步离开,良久身后毫无动静,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在这片废墟,在他原来坐的地方,那石碑轰然倒塌,这片区域也随之湮灭。
——
“咳!”张泽禹咳了口血,握着铁链的手鲜血淋漓,眉头紧蹙,“你在拖延时间?!”
“你伤不了我。”那声音透着玩味,又一道黑雾从张泽禹身上略过,
张泽禹身影不稳,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布料黏腻地粘在身上,狰狞的伤口如同猩红的蛛网爬满全身,鲜血落在地上点亮了纹路,有枯手从地下爬出,抓住了张泽禹的脚踝,
耳边涌进嬉笑的童声,
“月亮的刀,锈了又磨,”
“磨呀磨,等血喝,”
“快的人死得痛,慢的人死得厄,”
“你的朋友选哪个?”
……
(声音变调)“选错了——钝刀磨肉才快乐。”
“我在鬼城等着你,等着你的好消息。”
“天幕里,排排坐,大家都是亮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