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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极!!!!你TM有病吧…”
朱志鑫的怒骂被冰冷的湖水猛地灌了回去,化作一串惊慌失措的气泡,
他不会水!
突如其来的失重和窒息感让他瞬间慌了神,四肢胡乱地扑腾起来,只会加速下沉。
张极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倒是想保持镇定,打开‘懒人结界’,来缓解但身体对深水的本能恐惧压倒了一切,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胸口发闷,耳朵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想呼吸,却只吸进更多冰冷的水,呛得他眼前发黑,他抱着朱志鑫的手因为惊慌而勒得更紧,两人像秤砣一样加速往下沉。
黑暗、冰冷、窒息……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两个旱鸭子。
就在朱志鑫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死,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突然托住了他。
是苏新皓!
苏新皓复制了“鬼怪”特质,在水中几乎如鱼得水,行动不受丝毫阻碍,他迅速上潜,一手抓住朱志鑫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抵住他的后背,一股阴冷但稳定的能量缓缓渡了过去,暂时缓解了他的窒息感,并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极薄的、隔绝水压的气膜。
几乎同时,另一边的张极也被张泽禹猛地拽住,张泽禹的“破除虚假”能力在水下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展现——他并非直接对抗水流,而是“破除”了,作用在张极身上的部分“水压规则”,让张极周围的水变得仿佛“不那么像水”,阻力减小,压迫感也骤然减轻。
“别乱动!憋住气!”张泽禹的声音通过水波直接传入张极几乎停摆的大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抓好我!”
张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忍住呛咳和挣扎的欲望,任由张泽禹拖着他下潜。
朱志鑫则被苏新皓带着,像是被一道冰冷的影子护卫着,他虽然不再窒息,但不会水的恐惧依旧让他浑身僵硬,只能死死抓住苏新皓的手臂,指尖都掐得发白。
然他手中的金铃在水下依旧发出沉闷的震动,红线执着地指向下方。
苏新皓的左眼在幽暗的水中闪烁着微光,复制来的能力让他能清晰“看”到水下混乱的能量流和那条指引方向的、明亮的因果线,他避开危险的暗流,精准地朝着目标潜去。
张泽禹则更像一个开路先锋,无形的力量在他前方排开湖水,减轻后续三人的阻力,他时不时回头确认张极的状态,见对方虽然脸色惨白但还能勉强坚持,便加快了速度。
于是,深水之下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象:苏新皓如同一个冰冷的暗水幽灵,带着僵硬的朱志鑫;张泽禹则像一个蛮横的破冰船,拽着惊魂未定、努力憋气的张极,四人以一种诡异却有效的方式,朝着湖底那冰冷的暗渊边界快速靠近。
朱志鑫稍微适应后,终于从差点淹死的恐惧中找回一点思绪,他忍不住怒视着被张泽禹拖着的张极,心中暗暗骂道,
张极!等回去我再跟你算账!差点被你害死了!
而屏气敛息的张极在瞥到朱志鑫那怒气冲冲的眸子,委屈又后怕,
天地良心啊,……他也没想到啊……谁知道这么深!而且他那不是被哥几个那焦灼又急迫感染了嘛,
好险,此行差点就真变成殉情了。
穿过一片纯黑的区域,他们四人被从湖底突然涌现的漩涡打了个措手不及。
……
漩涡裹挟着浪潮迎面而来,四人冲散落入暗渊深处。
然穿过最初的混沌与粘稠,脚下的触感突兀地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虚无的漂浮,而是踩在了某种坚实、冰冷、光滑的平面上,眼前的黑雾,似乎淡薄了一些,但并未散去,只是沉降到脚踝的高度,如同干冰产生的沉重雾气,缓缓流淌。
视野的前方,一条走廊显现在眼前。
它并非由砖石或木材建造,更像是空间本身被某种规则固化后的形态,墙壁、天花板、地面呈现出一种均匀的、毫无特征的暗灰色,
走廊向前延伸,笔直地没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看不到尽头。
朱志鑫回头,空无一人,随着他走动,脚步在走廊内发出声响,
不知走了多久,在光滑得几乎能够吞噬一切光线的墙壁上,开始毫无征兆地浮现出门。
它们并非被建造出来,更像是墙壁本身蠕动、凝结后的产物,形状、大小、材质各不相同,毫无规律地散布在两侧,向前后方无限延伸,直至没入黑暗。
朱志鑫停下脚步,手中金铃不停颤动,他侧目扫过眼前的数扇门,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其中一扇门,
叮铃~
风铃声清脆,带着某种陈旧而温暖的质感,仿佛将时光都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黄色。
朱志鑫怔在原地,眼前的景象不再是那条令人绝望的灰色走廊,而是一条阳光明媚、充满生活气息的……老旧街道?
熟悉的香樟树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聒噪,空气中弥漫着夏日植物蒸腾出的青草味和远处飘来的、若有似无的饭菜香。
他看到年幼的自己——穿着学院统一发放的浅蓝色小T恤,头发蓬松,此刻正一蹦一跳地追着一只翅膀上闪着金粉的蝴蝶,咯咯笑着从成年的朱志鑫面前跑了过去。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柔软,他想这段记忆太久远了,久远到如今的自己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他总觉冥冥之中一切又是从这里开始的,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朱志鑫抬脚,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朱志鑫追着蝴蝶,跑过晾晒着床单的院落,钻过挂着“禁止入内”牌子的破旧篱笆,最终一头扎进了后山那片几乎被遗忘的废弃园林。
园林深处,光线变得幽暗,茂密的植物肆意生长,而在一片开得最放肆、香气浓得几乎凝成实质的栀子花丛前,小朱志鑫停下了脚步,蝴蝶也不追了,好奇地拨开了层层叠叠的翠绿叶片。
有两人藏在其中垂着头不知在捣鼓什么,
那时邓佳鑫的声音还有些稚嫩,“不能这样,它会死的。”
另一个声音却显得有些故作深沉,“看它的样子,即使我不动它,它也活不长。”
“什么东西啊?”小朱志鑫一脸好奇地凑了过去,蹲在两人身边,
而被三个小家伙围在中间的,是一只瘦骨嶙峋、浑身沾满泥污的小奶猫。
它的一条后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伤口已经有些化脓,微弱地喘息着,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不知从哪里来的另一个孩子抱着箱子从树丛中穿出来,“我找到箱子了,我们先把它带回去吧,陶老师一定会有办法的。”
四人孩子围着那只小猫一时面上都染了些凝重的意味,
朱志鑫站在不远处目光从抱着箱子的小苏新皓身上移开,停在一直背对着他的那个看不清脸的孩子,
抱着箱子的两个小孩消失在树丛中,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孩子起身看向蹲在身边的小朱志鑫,
“你…好像也是…猫?!”
那张脸出现在眼前,少年的皮肤是缺乏血色的白,像久未见光的细瓷,头发是柔软的、颜色是偏浅的棕黑,常常微微凌乱地垂落,遮住额头。
记忆里最先想起的是那双眼睛,很大,瞳仁颜色很深,像是蒙着一层终年不散的雾气,使得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疏离但朱志鑫却记得那人的眼睛后来总是温柔的。
“是啊,招财猫,喵呜~”小朱志鑫耍宝一般,逗得那个少年笑弯了眼。
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好似莫名和他拉开了距离,朱志鑫想要靠近,却听见耳边一声低喃,“那我亲爱的招财猫啊,你能否实现我一个愿望啊,我叫什么名字啊?”
朱志鑫抬头看去,只见那个小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正望着自己,嘴里重复着这句话,直至彻底消散。
*这条没有尽头的走廊,本身就是暗渊核心规则的一种体现:无限的囚笼,永恒的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