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牌》34

——

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存在，是因为“被需要”；意义，源于“被联结”。

——

“暗渊数据分析载入中…”

“个体数据破译中…”

“Mr. Coin，您这种自作主张的越界行为若被林小姐发现是会被谴责的。”

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男人耳边响起，那个男人站在一片无垠的、黑暗的虚空，数十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立体屏幕悬浮着。

被称为Mr. Coin的男人并未回应，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是流动变幻的复杂光纹，那些悬浮的立体屏幕上的光影将他笼罩其中。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光影里划过，随着他的动作，代表左航和苏新皓的信息流轻微波动，仿佛命运的天平被无声地拨动了一下。

“谴责？”Mr. Coin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那既不冰冷也不温暖，更像是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最优化的悦耳音调，

“Aether，你的逻辑模块似乎需要一次更深度的自检。”

那冰冷的电子音沉默着，似乎在处理这句话。

“再说，难道当初不是他们开的先例吗？”Mr. Coin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超然的、近乎神性的兴味，

“我承认游思铭他们为我们创造了可观的价值，但人类的个体是独一无二的，任何试图对‘奇迹’进行复刻的行为，只会导致数据的劣化迭代与观测结果的严重失真，我们追求的价值远不止此。”

“而且收集一堆冰冷的、失去灵魂的复制品，那会很无趣的，Aether，你明白吗？”

冰冷的电子音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但从目前的数据分析来看，我认为您现在的行为会引起极其不可控的蝴蝶效应，这并不是我们希望见到的。”

那道声音停了片刻，好似无数数据闪过，最后是它无波无澜的声音，

“经过分析，您刚刚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该项目变量的自然发展，这不符合观测准则第7条第3款…” Aether一板一眼地回应。

“准则？”Mr. Coin轻声打断，“准则的存在，是为了确保我们能从观测中锁定最有价值的人员，而有时候，价值，恰恰诞生于规则被打破的瞬间。”

他向前微倾，视线似乎能穿透屏幕，

而恰好屏幕里的苏新皓也正抬头望过来，遥遥相望，这一刻两人仿若跨越了时空与维度短暂对视了。

“我并未创造危机，Aether，我只是需要一些不一样的故事，这样，当他们登上最后的舞台才更瞩目不是吗？”这一刻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像是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欢喜的玩具般，期待着。

——

苏新皓在走廊里走了很久，久到有一瞬间他都生出了自己像是在原地踏步的错觉，

毕竟无尽的长廊和不变的环境实在具有迷惑性。

脚步停住，苏新皓垂眸，手掌附上右脸，微微蹙眉，

右眼又在疼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从他踏入这里开始，右眼的痛觉就开始加剧，这种感觉像是警告，又似提示。

疼痛并未打乱他的脚步，却令苏新皓的思绪愈加清明，踏入这里后，他就隐隐察觉到，那个梦，以及梦里的人，大概是真实的。

毕竟，耳边的声音，这微不可察地近乎低喃的呼唤，令他几乎不敢停下脚步。

但他走了很久，声音也越来越弱，而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条走廊大概是没有尽头的，就算有，那也不是他能到达的。

苏新皓垂着头，被他笼在掌心下的右眼在发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正从纱布下溢出，并迅速浸透了层叠的白色纤维，又沿着他的脸颊滑落。

一滴，两滴……

鲜红的血珠滴落在暗灰色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深色。

苏新皓恍惚间想起了陶老师那天在他耳边的话，

“乌鸦面具的后遗症有很多种，小苏的身体若是控制着使用，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现在，主要还是因为部分乌鸦面具并未脱落，残存的力量盘踞在右眼，使得你的眼睛成了容器，神经被阻隔。”

……

“小苏，” 陶稚元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仿佛还在耳畔回荡，“福祸相依，机遇与危险并存，若是你想，或许这残存的这点力量可以为你所用。”

“你疯了？！那无疑是刮骨剜心，陶稚元！！你……”

当然，最后的对话是以俞硕的怒骂结束的，

苏新皓对乌鸦面具并未有太大的兴趣，他也并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冒这个险，但眼前的变故显然是命运在推着他前进，

盘踞在他右眼深处的碎片，被莫名激活了，痛觉在攀升，甚至苏新皓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和它共鸣了！

身形不稳的苏新皓靠在墙壁上，鲜血顺着脸颊浸透了衣衫，苏新皓闭了闭眼，眼前是那人站在天台的风里望着他的模样，

“苏新皓，你会找到我吗？”

苏新皓叹了口气，颤抖着笑了出来，鲜血的妆点下，他似暗夜里勾人心魄的妖精般，终于漏出了真实的底色。

他的手摸索到身后的门，门把转动轻易就被他打开了，他甚至并未回头去看门后有什么，身影就倒了进去。

“会的。”

这道声音随风散在走廊里，

——

左航是在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中被人唤醒意识的，他睁开眼看到了站在他眼前的人有些意外。

隔着一层仿佛由流动黑雾构成的结界，那人屈起手指，正用指节持续地、一下下地敲击着结界壁，声音正是来源于此。

苏新皓的右眼蒙着纱布，但那白色的纱布早已被不断渗出的鲜血彻底染成了一种暗沉的红褐色，甚至还有新的血珠不断从边缘渗出，缓慢地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滴落。

但那人却不在意，他只是笑着看着左航，声音清冽好听。

“我说过的。”

“我会找到你的。”

“左航。”

存在是因为被爱，意义在于去爱， 即使对于鬼怪而言，这条法则依然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