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冰冷而绝望,像溺水者最后的挣扎。杨通幽灰翳的眸子空洞地睁着,涣散的瞳孔里没有映出我的影子,只有一片混沌的、被无尽风雪填满的虚空。他苍白的唇颤抖着,反复呓语着“阿姐”和“冷”,破碎的音节带着血泪的温度,又裹挟着马嵬坡那场永世不化的寒冰气息,直直刺入肺腑。窗外,风卷着桃花瓣,簌簌拍打着窗棂,那声响,竟与记忆中马嵬驿馆外呜咽的风雪诡异地重叠。
“通幽,”我压下喉头的滞涩,声音放得极轻,几乎融入这弥漫着药味和冷香的寂静,“是我,谢倾。你回家了,很安全。” 我试图用另一只手覆上他冰冷的手背,传递一丝暖意,却被他更用力地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皮肤下的金纹随着他急促而虚弱的呼吸明灭不定,如同即将爆裂的琉璃。
“阿姐……别丢下我……”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灰暗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却又迅速陷入更深的迷蒙,“雪……好大的雪……倾……帮我……找到阿姐……她在等我……” 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孩童般的惊惶和祈求,随即又迅速低弱下去,化为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扣着我手腕的手指却依旧如同铁钳,不肯松开分毫。
冷汗从他光洁的额头渗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眉间那道被凝魂膏暂时压制的暗红竖痕,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爆发出灼人的红光,皮肤下的金纹瞬间变得刺目,疯狂地在他脖颈、锁骨处蔓延、扭动!一股狂暴炽热的气息如同失控的野火,猛地从他体内反冲出来!
“呃——!”我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狠狠撞中胸口!眼前一阵发黑,喉头腥甜上涌,强行运起的内力在经脉中剧烈震荡,几乎要冲垮堤坝。扣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此刻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痛感穿透皮肉,直抵骨髓!
“通幽!凝神!”我低喝一声,强忍着翻涌的气血,左手并指如电,瞬间点向他胸口膻中、巨阙两处大穴!指尖凝聚的冰寒内力如同两枚淬毒的银针,狠狠刺入他狂暴奔涌的气血洪流之中!
“噗——!”杨通幽身体剧烈一颤,一口暗红色的淤血猛地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染红了素色的锦被和他单薄的中衣。那灼热狂暴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囊,骤然一泄!眉间的红痕光芒急剧黯淡下去,皮肤下疯狂扭动的金纹也像失去了源头,迅速变得浅淡、平复,只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濒死般的灰败。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终于松脱,五指无力地滑落,在锦被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褶皱,指尖还残留着从我腕上带下的几缕血痕——那是他刚才指甲嵌入皮肉留下的。
他软软地倒回枕上,灰翳的双眼依旧空洞地睁着,却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只剩下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方才那短暂的、惊心动魄的挣扎,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将他拖入了更深、更冰冷的沉眠深渊。
我大口喘息着,胸口被冲击的地方闷痛难当,喉间的腥甜被我强行咽下。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圈清晰的、带着血痕的青紫指印,又看看锦被和杨通幽衣襟上刺目的暗红血渍,一股沉重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不仅仅是身体的损耗,更是心神被反复撕扯碾磨后的枯竭。
门外,似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带着一丝迟疑和探寻。是阿默?还是……不,这气息不对。
我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门缝处,一线明亮的日光斜斜地探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痕。那光痕的边缘,赫然映着一抹极其刺目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红!那红,不是花瓣,是衣角!
心跳在瞬间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是他!他根本没走!他一直在外面!方才那狂暴气息的冲击,狄仁杰的关切,杨通幽的呓语和挣扎……他究竟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几乎是同时,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面猛地推开!
“砰——!”
沉重的花梨木门扇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门外刺目的天光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灌入这昏暗压抑的室内,瞬间驱散了药味和冷香,带来一股生猛而霸道的、属于春日午后的暖风与花香。
逆着光,一个挺拔如标枪的身影立在门口。朱砂红的圆领缺骻袍在强光下仿佛燃烧的火焰,灼痛了人的眼睛。红枭就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比昆仑山顶的万载玄冰更加凛冽刺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俊美无俦的五官像是用最冷的玉石雕琢而成,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此刻如同淬了剧毒的寒潭,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怒意、冰冷彻骨的失望,以及一种被彻底背叛后、濒临爆发的狂躁风暴。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先是狠狠地钉在床上昏迷不醒、唇边衣襟染血的杨通幽身上,那眼神里的厌恶和杀意毫不掩饰。随即,那冰冷刺骨的视线缓缓移动,掠过锦被上的斑驳血痕,最终,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我来不及收回的、那圈青紫带血痕的手腕上。
空气,在那一刹那彻底凝固了。浓烈的药味、血腥气,与红枭身上那股清冽冷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息。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铅块。
红枭的目光在我手腕的伤痕上停留了足足有三次呼吸的时间。那眼神,从最初的冰冷审视,逐渐染上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的赤红。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朱红的袍角拂过光洁的地板,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尖上,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径直走到床边,目光再次扫过杨通幽苍白染血的脸,那眉间黯淡的竖痕,那皮肤下几乎消失的金纹。然后,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蛮横!目标,不是我,也不是杨通幽,而是——我腰间悬挂的那枚弦月玉佩。
“红枭!”我厉声喝道,下意识地伸手格挡。
但太迟了。他的指尖蕴含着冰冷的内劲,精准地避开了我的阻拦,如同鹰爪般狠狠攫住了那枚温润的、代表着我对杨玉环沉重承诺的玉佩!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他薄唇中逸出,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味。“杨玉环的遗物……”他垂眸,看着被他攥在掌心的那弯冰冷的弦月,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凤眸中翻涌的黑暗风暴几乎要吞噬一切,“就值得你……”
话音未落,只听“喀嚓”一声脆响。
那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室内,如同惊雷炸裂。
在他掌心,在我眼前,那枚陪伴我多年、承载着马嵬坡风雪与承诺的弦月玉佩,竟被他生生捏碎!莹白的碎片混合着几缕断裂的丝绦,如同凋零的玉兰花瓣,从他那骨节分明、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指缝隙间,簌簌坠落。
碎片溅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细碎而绝望的声响。
红枭猛地抬眼,那双燃烧着赤红怒焰与无边寒冰的眸子,如同地狱的业火,死死地锁住我的眼睛。他逼近一步,那股属于靖安司最锋利刀刃的、带着血腥气的强大压迫感,排山倒海般倾轧过来,几乎让我站立不稳。他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扎进我的心脏:
“就值得你,谢倾,赔上一切?!”
“值得你为他挡下反噬,染上内伤?值得你日夜守在这鬼地方,耗干心神?值得你推开狄仁杰,推开我,推开所有想帮你的人?!” 他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那冰冷的怒意几乎要将我冻结、焚毁!“值得你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在谎言和背叛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他目光如刀,再次扫过我手腕上那圈刺目的青紫血痕,又落回床上气息奄奄的杨通幽脸上,那眼神里的嘲弄和杀意几乎化为实质。“甚至值得你……让他如此‘亲近’?”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碎片散落一地,映着从门口涌入的刺目光线,像一地破碎的月光。那是我对杨玉环的承诺,是我背负的重担,也是此刻红枭眼中,我愚蠢和背叛的铁证。他赤红的凤眸里,翻涌的怒焰几乎要焚毁理智,那冰冷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防上,试图将我精心构筑的堤坝彻底击溃。
“我的路,我自己走。” 我挺直了脊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手腕的灼痛,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迎上他那双燃烧着风暴的眼睛。尽管内心早已被那破碎的玉声割得鲜血淋漓,面上却依旧覆着那层无懈可击的、属于风流将军的面具,甚至唇角还勾起一丝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弧度。“红枭公子,你僭越了。”
“僭越?”红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冰冷的笑声在充斥着药味和血腥气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他猛地抬手,朱红的袖袍带起一股劲风,目标直指我身后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杨通幽!“好一个‘你的路’!我今日便替你斩了这路上的荆棘!”
那掌风凌厉如刀,蕴含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杀意,直取杨通幽毫无防备的咽喉,这一掌若中,莫说杨通幽此刻油尽灯枯,便是全盛时期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住手!”我瞳孔骤缩,厉喝出声的同时,身体已本能地反应,受伤的手腕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动作却快如鬼魅,我猛地旋身,将后背完全暴露给红枭那凌厉的掌风,整个人如同护雏的鹰隼,牢牢地挡在了杨通幽身前。
预想中足以开碑裂石的重击并未落在后背。
一只骨节分明、却异常温暖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道,稳稳地按在了我的右肩上。那力道恰到好处地阻止了我完全扑向床榻的动作,也巧妙地化解了我旋身时带起的劲风。
“阿倾,小心!”
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和急切,清晰地响起在门口。
我猛地回头。
只见狄仁杰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内,方才正是他及时出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他依旧披着那件石青色的外袍,脸色在逆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穿透昏暗,带着洞悉一切的忧虑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痛楚,紧紧锁在我脸上。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按在右肩箭伤的位置——显然刚才情急之下出手,牵动了尚未痊愈的筋骨。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室内:一地狼藉的玉佩碎片,锦被上的暗红血渍,我手腕上青紫的伤痕,床上气息奄奄、唇染血污的杨通幽,还有眼前这剑拔弩张、杀气四溢的红枭。
红枭那必杀的一掌,在狄仁杰出声的同时,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距离我的后背,不过寸许。凌厉的掌风甚至拂动了我的发丝。他缓缓收回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那双赤红的凤眸转向门口的狄仁杰,里面的风暴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添了几分被阻挠的狂暴戾气。
“狄大人?”红枭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你也要趟这浑水?”
狄仁杰没有立刻回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右肩传来的痛楚让他眉头微蹙,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缓步走进室内,走到我和红枭之间,用他那尚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身躯,将我和身后昏迷的杨通幽,与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红枭隔开。
“红枭公子,”狄仁杰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从容,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抚的意味,尽管脸色依旧苍白,“此处是谢府。通幽公子是阿倾的客人,更是朝廷……暂时需要照看的人。”他巧妙地避开了“钦犯”二字,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玉佩,又落在我手腕的伤痕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痛惜。“阿倾自有他的考量。有些事,非亲见亲闻,不可妄断。贸然出手,只会让局面更加复杂难解。”
他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那是属于狄仁杰的智慧与立场。
红枭死死地盯着狄仁杰,又越过他,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我,以及我身后毫无知觉的杨通幽。他周身那股狂躁的戾气在狄仁杰沉静的目光下,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隔,激烈地冲撞着,却终究未能再次爆发。他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紧如刀削,最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冷、极重的冷哼。
那声冷哼,充满了无尽的失望、愤怒,以及一种被彻底隔绝在外的、冰冷的疏离。他不再看我们任何人,猛地一拂袖。
朱红的袍袖卷起一道劲风,带着决绝的意味。他没有再看地上那堆破碎的月光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那抹灼目的红,如同燃烧殆尽的火焰最后的余烬,带着焚毁一切的余温,消失在门外刺目的春光里。只留下一室死寂,浓重的药味、血腥气,以及那满地狼藉的、再也无法拼凑的弦月碎片。
室内的光线似乎都随着那抹红的离去而黯淡了几分。狄仁杰按在我肩上的手没有松开,那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衣料,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微颤。
“阿倾……”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未尽的话语和深重的忧虑。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腕的伤痕上,又看向床上气息微弱的杨通幽,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仿佛想穿透那层风流的表象,看清底下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避开了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胸口被反噬的闷痛和手腕的灼痛交织在一起,提醒着我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凶险。我走向床榻,俯身,动作有些僵硬地用未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替杨通幽掖了掖被血染污的锦被边缘。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脸颊,那温度让我心头一悸。
“他方才……梦魇了,引动了旧伤。”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厌恶的疲惫,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我没有看狄仁杰,目光落在杨通幽眉间那道黯淡下去的竖痕上。“太医……怕是治不了这个。”
狄仁杰沉默了片刻。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走到一旁的小几边,拿起那碗一直温着的清水和干净的棉帕。他浸湿了帕子,拧干,然后走到床边,动作自然地、极其轻柔地开始擦拭杨通幽唇边和下颌残留的血迹。他的动作很稳,带着一种医者般的专注和耐心,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的事务,而非在照顾一个身份敏感、刚刚还引发了一场风暴的“钦犯”。
“我知道。”狄仁杰的声音很轻,如同叹息。他仔细地擦拭着,目光落在杨通幽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从你把他从靖安司地牢带出来那天,我就知道,这伤……非同寻常。”他顿了顿,将染血的帕子放入水碗,清水瞬间晕开一片刺目的红。“阿倾,你要护他,我不拦你。但……”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不容回避的沉重,“你护得住吗?以你一人之力,又能护多久?方才若非我恰好在附近……红枭他……”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红枭的愤怒和决绝,方才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下一次,狄仁杰还能“恰好”赶到吗?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说我心中有数,想说我能掌控。可所有的话语涌到嘴边,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红枭那双燃烧着失望和冰冷的赤红凤眸,狄仁杰苍白脸上无法掩饰的痛楚和担忧,还有手腕上那圈清晰的、带着血痕的指印,都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自以为是。
最终,我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所有的辩解和伪装都化作了无声的沉默。喉头那口被强行压下的腥甜,此刻似乎又翻涌了上来。
狄仁杰没有再逼问。他默默地端起那碗染红的水,又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奄奄的杨通幽,低声道:“我去唤阿默进来收拾,再让厨房重新煎一副安神的药。” 他转身,步履依旧从容,只是那石青色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透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孤寂。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春光,也隔绝了暂时的纷扰。室内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杨通幽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还有地上那堆冰冷的、破碎的弦月残骸,无声地折射着窗外透入的、支离破碎的光。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胸口闷痛,手腕灼痛,心口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目光扫过地上那堆碎片,每一片都映着杨玉环临终前哀婉的眼。护他周全……我做到了吗?眼前这昏迷不醒、随时可能被反噬吞没的杨通幽,门外那对我失望透顶、杀意凛然的红枭,还有那拖着伤躯、眼神沉重忧虑的狄怀英……
承诺如山,谎言如网。我像一个在悬崖峭壁上独行的舞者,脚下是万丈深渊,手中紧握的丝线却已开始根根崩断。
窗外,桃花依旧纷扬如雪。这浮华的长安春日,于我而言,早已是深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