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古嘉安和颜赫与十几名残部汇合，向北方疾行。古嘉安的体力逐渐恢复，但眼中的悲痛却越发深沉。每经过一个村庄，都能看到梁国士兵烧杀抢掠的痕迹，听到百姓的哭嚎。
"公主，再走半日就到祖陵了。"颜赫指着远处隐约的山脉轮廓，"那里易守难攻，又有先王修建的防御工事，梁军一时难以攻下。"
古嘉安点点头，喉咙发紧。祖陵是古国历代君王安息之地，修建在险峻的白鹿山上，三面悬崖，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通。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以逃亡者的身份回到这个地方。
正午时分，他们抵达山脚。一队衣衫褴褛的士兵突然从树林中冲出，为首的竟是年过六旬的李尚书。
"公主！"李尚书老泪纵横，跪倒在地，"老臣无能，没能守住都城..."
古嘉安连忙扶起他："李卿何出此言？能在此危难时刻保存实力，已是大功。"
李尚书引他们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里面竟聚集了数百名士兵和百姓。看到古嘉安出现，所有人齐刷刷跪倒，有人甚至痛哭失声。
"大家请起。"古嘉安的声音虽轻却坚定，"古国遭此大难，非战之罪，实是奸人作祟。但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古国就不会亡！"
她的话像一星火种，点燃了众人眼中的希望。一个满脸烟灰的小兵挤到前面："公主，我们都愿意跟您打回去！"
"对！打回去！"众人纷纷响应。
古嘉安环视这些忠诚的面孔，胸口涌起一股热流。她转向颜赫和李尚书："我们得先摸清情况，再作打算。"
山洞深处，几人围着一张简陋的地图商讨对策。李尚书带来了噩耗——国王在转移途中伤重不治，已驾崩三日。
古嘉安听到这个消息，身体晃了晃，颜赫立即扶住她。她强忍泪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父王...可曾留下遗言？"
李尚书摇头："王上临终前一直唤着公主的名字..."
古嘉安转身走向洞口，望着远处的群山，肩膀微微颤抖。颜赫跟过去，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停下，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没事。"古嘉安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传令下去，明日一早移驻祖陵，建立防线。"
夜幕降临，古嘉安独自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望着都城方向的红光。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祖陵祭祖吗？你紧张得同手同脚走路。"
颜赫在她身旁坐下，嘴角微微上扬："那时我刚当上侍卫不久，生怕冒犯了先王神灵。"
"父王当时就说，这个少年忠心可嘉。"古嘉安的声音带着怀念，"他看人一向很准。"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银边。沉默片刻，古嘉安突然问道："颜赫，若我们败了..."
"那我们也会成为后人祭奠的英灵。"颜赫平静地说，"但属下认为，我们不会败。"
古嘉安转头看他："何以见得？"
"因为民心所向。"颜赫指向山下隐约的灯火，"这一路走来，公主没发现吗？即使是最偏远的村落，百姓们仍在暗中供奉古国王室的图腾。他们不信古国会亡。"
古嘉安望着那些如豆的灯火，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她伸手握住颜赫的手："谢谢你。"
颜赫一怔，随即反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无需多言。
次日，他们顺利移驻祖陵。这座雄伟的建筑群坐落在山巅，高大的石墙和箭塔依然坚固。古嘉安立即组织人手加固防御，清点物资，训练士兵。
一天傍晚，古嘉安路过校场，看到颜赫正在指导士兵们练习剑法。他招式凌厉，每一剑都带着必杀的决心，与平日里温和的样子判若两人。
"颜将军的剑法越发精进了。"她走上前。
士兵们立即行礼。颜赫收剑入鞘，额头上挂着汗珠："公主过奖。"
古嘉安突然拔出一旁士兵的佩剑："陪我练练？"
颜赫犹豫了一下："公主身体..."
"已经无碍了。"古嘉安已经摆开架势，"来吧，教我些实战招式。"
颜赫只得拔剑相迎。起初他还有所保留，但很快发现古嘉安的剑术比想象中强得多，不得不认真对待。两剑相击，火花四溅，围观的士兵们发出阵阵喝彩。
"手腕再压低些。"颜赫一边格挡一边指导，"对，就是这样...注意下盘..."
古嘉安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突然，她一个假动作骗过颜赫，剑锋直指他咽喉，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我赢了。"她得意地笑了，脸颊因运动而泛红，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彩。
颜赫望着近在咫尺的剑尖，也笑了："公主天赋异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一时竟忘了周遭的士兵。直到有人咳嗽一声，他们才如梦初醒，各自退开一步。
几日后，坏消息接踵而至。李尚书派出的探子回报，赵丞相控制了都城后，正大肆搜捕忠于王室的臣民，同时散布谣言，称古嘉安贪生怕死，弃国逃亡。
"无耻！"颜赫一拳砸在桌上，"明明是公主险些遭他毒手！"
古嘉安却显得异常冷静："这是政治手段。他想瓦解我们的民心。"她转向李尚书，"现在各地情况如何？"
"不妙。"李尚书愁眉不展，"许多郡县听说王室已垮，纷纷投降。还有些地方虽想抵抗，但群龙无首，士气低落。"
古嘉安沉思良久，突然抬头："我要公开现身。"
"什么？"颜赫和李尚书同时惊呼。
"只有让百姓亲眼看到我还活着，还在战斗，谣言才会不攻自破。"古嘉安坚定地说。
颜赫立即反对："太危险了！赵丞相和梁国必定派重兵追杀！"
"正因危险，才必须去做。"古嘉安的目光扫过地图，"白鹿山下的白鹿镇，三日后有集市，方圆百里的百姓都会前往。我在那里现身，消息会传得很快。"
李尚书捻着胡须："公主所言极是，但安全..."
"我可以伪装潜入。"古嘉安已经开始计划，"只带少数精锐，快进快出。"
颜赫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只能紧握剑柄："那属下必须随行。"
古嘉安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轻轻点头："好。"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精心策划行动细节。颜赫挑选了二十名最精锐的士兵，规划了三条撤退路线。古嘉安则准备了一篇简短的演说，要让百姓在最短时间内重燃希望。
行动前夜，古嘉安在祖陵的正殿里点燃三炷香，跪在先王灵位前默默祈祷。颜赫守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他心如刀绞，却只能静静守护。
"父王，女儿一定会夺回古国，为您报仇。"古嘉安的声音从殿内传出，低沉而坚定，"若失败...女儿也无颜见您于九泉之下。"
颜赫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入，单膝跪在她身旁："先王在上，我颜赫发誓，必以性命护公主周全，助她光复古国！"
古嘉安转头看他，泪眼朦胧中，颜赫的面容却格外清晰。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若没有你，我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颜赫覆上她的手，两人在先王灵前静静相拥。
次日凌晨，一支小队悄然离开祖陵。古嘉安扮作村妇，颜赫和士兵们也各自伪装。他们分散潜入白鹿镇，约定在正午时分集市最热闹时行动。
白鹿镇比想象中还要拥挤。梁国的士兵随处可见，城墙上贴着通缉古嘉安和颜赫的告示。古嘉安压低斗笠，随着人流缓缓移动。
正午钟声响起，她按照计划走向集市中央的古井。几个扮作商贩的士兵已经在那里等候。当古嘉安站上井台，摘下斗笠的瞬间，周围一片哗然。
"是公主！古嘉安公主！"有人惊呼。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古嘉安举起双手，声音清亮："古国的子民们！我古嘉安没有抛弃你们！古国也没有亡！"
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听着这个站在井台上的年轻女子。
"赵丞相勾结梁国，毒害先王，罪不容诛！"古嘉安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但邪不压正，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必能光复河山！"
人群中开始有人啜泣，有人高呼公主万岁。古嘉安继续道："我在白鹿山祖陵组织抵抗，所有有志之士都可前来投奔！古国的希望，就在你我手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梁国的巡逻兵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正朝这边赶来。
"公主快走！"颜赫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
古嘉安朝人群最后喊道："记住，古国不灭！"
两人迅速钻进小巷，身后跟着几名士兵。梁国的追兵紧追不舍，箭矢不断从耳边呼啸而过。
"分开走！"颜赫命令士兵们，"按计划三号路线撤退！"
他和古嘉安单独拐进一条狭窄的巷道，却不料前方突然出现一队骑兵。颜赫立即将古嘉安护在身后，长剑出鞘。
"抓住他们！"领头的骑兵大喊，"要活的！"
颜赫冷笑一声，剑光如虹，最先冲上来的两名骑兵应声落马。但他毕竟寡不敌众，很快就被逼到墙角。一支长枪刺来，他闪避不及，肩头被划开一道口子。
"颜赫！"古嘉安惊呼。
"退后！"颜赫咬牙挥剑，又解决一人，但更多的敌人涌上来。
眼看无路可逃，突然一阵箭雨从屋顶射下，几名骑兵中箭倒地。原来是分散的士兵们赶来接应了！
"走！"颜赫抓住机会，抱起古嘉安冲向一匹无主的战马。
两人共乘一骑，冲出重围。古嘉安紧紧抱住颜赫的腰，能感觉到他的血渗透了衣衫，温热黏稠。
"你受伤了..."她的声音颤抖。
"小伤。"颜赫紧握缰绳，"公主的演说成功了，值得。"
回到祖陵后，古嘉安亲自为颜赫处理伤口。箭矢擦过的伤口虽不深，但皮肉翻卷，触目惊心。她小心地清洗伤口，敷上药草，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
"疼吗？"她轻声问。
颜赫摇头，目光柔和："公主亲手包扎，怎么会疼？"
古嘉安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更加轻柔。包扎完毕，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静静靠在颜赫未受伤的那侧肩头："今天...谢谢你。"
颜赫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属下分内之事。"
李尚书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公主！好消息！白鹿镇的消息传开了，已经有义士陆续前来投奔！南方的几个郡也派人联络，表示愿意效忠！"
古嘉安直起身，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看吧，我就说民心可用。"
颜赫看着她神采奕奕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就是他誓死守护的公主——在绝境中也不放弃希望，用柔弱的肩膀担起一国的重担。
当夜，祖陵灯火通明。新来的义士和原有的士兵们齐聚校场，听古嘉安训话。她站在高台上，身着戎装，英姿飒爽：
"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古国复兴的火种！每一座城，每一个村，都是我们必须夺回的国土！为了先王，为了古国，我们必将战斗到底！"
"战斗到底！"众人齐声高呼，声震山谷。
古嘉安转向身旁的颜赫，两人相视一笑。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们将并肩而行，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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