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徐卿萧的喉结又滚了滚,指尖几乎要嵌进照片的相纸里。他避开周烨的目光,声音硬邦邦的,带着股没底气的执拗:“真的就只是朋友,你别瞎猜。”
周烨沉吟片刻,随后连连点头,面色却逐渐凝重起来。他抬眼看向小师叔,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小师叔,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当年我奶奶曾提到,你十六岁这一年会遇上一场情劫。所谓‘一死一伤’,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徐卿萧闻言顿了顿,说道:我们只是…朋友∥后面的话,他越说声音越小
周烨见他这般神情,心中已了然小师叔的纠结。朋友与知己的分界线,又有谁能比他自己更清楚呢?然而,在周烨看来,无论是知音难觅,还是情牵两心,都是人世间最难解的七情六欲。一种是缘分牵引的情,一种是心底抉择的情,到最后终归殊途同归。伯牙失子期,断琴绝弦,终身不再抚琴;梁祝痴男怨女,终究化蝶相随,情债难偿却换来永恒。既然如此,一切皆归于情,又何必自欺欺人,强求彼此的不同呢?
徐:行了,你累不累呀?我都说了是朋友
周烨挑了挑眉,没再逼他,只是往椅背上一靠,顺手把橘子皮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语气漫不经心:“行,随便你。反正我这辈子,大概率是不可能喜欢上别人了。”(作者前言:OK了小周烨,你最好记住你这句话)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扯了扯嘴角,“你还记得不?我上幼儿园那会,太能闹,把老师气得直跳脚,最后硬是被幼儿园给退了回来。我爸妈没办法,只能把我送回农村老家,小学也就在村里念的。现在要上初中了,城里的学校总得选一个。”
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膝盖,语气里多了点认真:“我爸妈打算让我去承苑三中,私立的,听说管理严。”
徐卿萧抬了抬眼,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的赞许:“那很不错了,承苑三中在城里的初中里能排进前三,师资和环境都好。”
周烨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叔叔阿姨不也想让你去承苑吗?你这表情,这么惊讶干嘛?”
徐卿萧闻言,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轻了些:“我要去翰林。”
“哟——”周烨拖长了调子,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换上那副调侃的笑,“是因为你喜欢的人在翰林,对不对?”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徐卿萧刻意维持的平静。他没料到周烨会猜得这么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抬手推了下周烨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故作轻松的嗔怪:“别胡说,我就是觉得翰林的教学风格更适合我,跟别人没关系。”他说着,还拿起旁边的水杯抿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可心里那点藏不住的雀跃,却像初春的嫩芽般悄悄冒了出来。他从小学习就拔尖,小学时次次稳坐全班第一,到了初中,成绩也绝不会差。只是从小到大,无论是跑步、画画,还是学校里的各项竞赛,徐卿萧总能压他一头。周烨心里明镜似的,要是以后真跟徐卿萧在一个学校,自己怕是又要成“万年老二”。这么一想,倒觉得如今“各自为王”的局面挺好,省得天天被徐卿萧比下去,心里不是滋味。
徐卿萧看他忽然沉默下来,还以为自己的马虎眼没打过去,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周烨忽然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胳膊:“行吧,各自为王就各自为王。你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便拎着空了大半的橘子袋,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徐卿萧看着周烨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低头看向掌心的照片,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翰林中学……沈长欢,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开学
九月的翰林中学被层层叠叠的绿植裹着,香樟的枝叶漫过走廊栏杆,风一吹就簌簌落些细碎的光斑。徐卿萧抱着刚领的新书往隔壁班走,术后的他清瘦了不少,脸颊的瘦削也变得清秀,眉眼间多了层少年人的清冷,身形也抽条似的长了些,只是脸色还带着点没养回来的苍白,和小学时那个又黑又瘦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刚拐过走廊转角,就和一个抱着笔记本的身影撞了个正着。本子哗啦啦散了一地,徐卿萧下意识弯腰去捡,指尖碰到对方手背的瞬间,两人同时抬头。
“同学,走路不看路啊?”沈常欢笑着蹲下来捡本子,高马尾随着动作晃了晃,校服的领口沾了点灰尘,“差点把我撞得飞出去。”她抬眼打量眼前的少年,只觉得眉眼有点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徐卿萧握着书的手紧了紧,喉结动了动,声音里藏着点藏不住的雀跃:“沈长欢。”
“你认识我?”沈常欢挑眉,上下扫他一圈,眼里满是疑惑,“我们见过?”
“是我,徐卿萧。”他看着她,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光。
沈常欢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语气里的调侃毫不掩饰:“不是帅哥,你说谎也有点技术含量好吗?”她歪着头,语气笃定得很,“徐卿萧又瘦又矮,长得像个小老头似的,你怎么可能是他呢?你别开玩笑了。”
这话像桶冰水,“哗”地浇在徐卿萧心上,心瞬间碎得彻底,拔凉拔凉的。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沈常欢的目光却忽然停在他额角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那位置、那形状,和他当年说要做脑部手术时提过的一模一样。她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眼睛慢慢睁大,随即涌上浓浓的委屈,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你……你真的是徐卿萧?”她的声音抖着,眼泪越掉越凶,攥住他的校服袖子不肯撒手,“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她们都不理我,都不和我玩。”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猫。
徐卿萧的心瞬间被揪得生疼,刚才的失落全被心疼盖了过去。他抬手笨拙地帮她擦眼泪,声音放得柔得能掐出水来:“乖乖,别哭了,我在呢。”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她被欺负时那样哄着,“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委屈。”
走廊里有学生经过,好奇地往这边看,沈长欢却不管不顾,就埋在他胳膊上哭。等哭够了,她吸了吸鼻子,拉着他的手,眼睛红红的,却笑得格外亮:“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咱俩永远都是好兄弟!”
“好兄弟”三个字砸下来,徐卿萧脸上的温柔僵了一瞬,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心彻底碎成了粉。他看着她纯粹的笑脸,也只能强颜欢笑
沈:哦,不对,男女不能当兄弟
徐卿萧听这话,他眼神一亮示意她继续说。沈:那咱们还是当好朋友吧
徐卿萧闻言整个人都要碎了
时间往回倒些,沈长欢刚进班时的窘迫还清晰得很。她抱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班里的同学不是埋头写作业就是戴着耳机,只有几个人抬眼瞥了她一下,连句招呼都没有,那股子冷漠让她站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尴尬得脚趾快抠出个地缝。
班主任李老师笑着迎了上来,四十多岁的年纪,眼角堆着笑纹,看着格外和蔼。后来沈常欢才知道,这位李老师看着温和,骂起人来却毫不留情,连标点符号都带着刀;还总爱收些家长送的茶叶、水果之类的小礼物,调座位时也会多照顾几分。不过除了这些,她的教学水平倒是实打实的好,讲课也清晰易懂。
徐卿萧就坐在隔壁班,课间总能看到沈长欢趴在走廊栏杆上发呆,或是抱着书本匆匆往办公室跑。翰林的绿化是真的好,教室窗外就是成片的灌木丛,风吹过的时候,叶子沙沙响,像在说悄悄话。他有时会在走廊碰到她,她还是老样子,爱跟他开玩笑,说他现在瘦得像根竹竿,说他额角的疤看着像“小月牙”,调侃的话一句接一句,热闹得很。
只是每当她笑着喊他“好兄弟”时,徐卿萧心里就会泛起一阵涩意,那点藏了许久的心思,像被裹在厚厚的壳里,连风都吹不进去。阳光透过香樟叶洒在两人身上,暖意融融,可他的心,却有些冷了,他想告诉自己,对沈长欢的情感只是朋友,可是心却不由他